讀古今文學網 > 黃河禁忌 > 第412節 >

第412節


渾身抖如糠篩的將信放在了桌子上,深吸了口氣,看著玉姐說道。
玉姐點點頭,「信早就寄到了,只是被江岸橋壓了下來,你沒辦法見到。」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顫抖著拍案而起,怒目直視,「我待他江岸橋不薄,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玉姐看著我沒有說話,輕輕吐了口氣,說:「他早已和縈塵通姦有染,這一切,都是他們兩個商量著做的。」
「為什麼?縈塵就這樣飢不擇食,連他都能睡在一起?」
玉姐面色艱難道:「等真正的吳山公主若是回來,落雁鎮,豈可容她?」
「她縈塵以為這樣君瑤就不會回來了?」我冷笑道。
玉姐搖搖頭,「據我所知,江岸橋以你的名義回了信,信的具體內容我不知道,但是吳山公主明顯是收到信後才著急往回趕,我猜,可能是以你的口吻,說了些和跟白如霜的有關的事情吧?」
「所以才會給季宗卜可乘之機,將君瑤挾持,然後用來對付我?」
「八爺?」
玉姐騰地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著我說:「你是說,真正的吳山公主,現在在八爺的手上?」
「他是季宗卜,不是八爺!」我咬牙切齒地看著玉姐,「那就連縈塵一起殺,一個都不留,全都殺!」
「縈塵眼下還不能殺。」玉姐緩過神來,怔怔地看著我道:「最起碼在真正的公主回來之前要留她的命在,要是讓落雁鎮的軍民或者古道之人得知你殺了吳山公主,你就將會成為眾矢之的,尤其是還在朔方城的吳霽雲,會立刻率軍反攻落雁鎮,替吳山公主報仇,所有的一切努力,可都要付諸東流了。」
「那你的意思,是等君瑤回來再殺她了?」我冷聲道。
玉姐搖搖頭,「把她交給真正的吳山公主處置,事情會好辦的多。」
「好!」我點點頭,「那就先殺江岸橋,我要他斬首示眾,所有人都必須到場,屍體就掛到渡口的旗桿上,曝屍三天,誰也不許說情!」
江岸橋在當天夕陽落進黃河裡時被斬首在渡口,數萬名守軍和落雁鎮百姓親眼目睹了他的死去,玉姐,淮北,錦月姑姑,石老大等一干我從上面帶來的人親自監斬,整個過程中現場一片寂靜,六姑姑親自執行,江岸橋的腦袋被閃著寒光的刀刃一切到底,隨後屍首分離被掛在渡口的旗桿上,以正視聽。
斬首我沒去,而是來到了縈塵的房間,坐在她對面,四目相對,淡淡開口道:「你不如阮青。」
縈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勝負還沒有分出,現在就說這話,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我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個女人,從一開始我就小看了她,到最後還是小看了她,這個女人的抱負和野心遠非我能揣測,可不管怎麼樣,她敢在衛君瑤的身上做文章,不管她是誰,我都饒不了她。
我深吸口氣,盡量平緩自己的情緒,說:「季宗卜半路劫走衛君瑤,是不是也在你們的計劃當中。」
縈塵拂了拂鬢角的髮髻,輕輕一抿嘴,說:「怎麼,你是想說,如果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你就會免我一死?」
「說不說你都活不了。」我淡淡道:「而且你也不怕死。」
「這你可就錯了。」縈塵笑著說:「只要人活著,有誰敢說自己真的不怕死,我要是不怕死,怎麼可能冒這麼大風險來得罪你,為的不是就是日後有個托身之所,避免在亂世中被碾成肉醬麼?」
「這裡還不夠你托身麼?」我問道。
「當然可以。」縈塵一抬頷首,「當然,這是在那個女人回來的前提下。」
縈塵緩緩站起身,來到窗前,淡淡道:「你無法理解一個女人想要再這個亂世中生存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做出多少的犧牲,我殫精竭慮地為你,為落雁鎮謀劃到今天這種局面,可所做的一切,都遠不及那個女人的一封信,她要回來了,她回來後理所應當地接手所有的功勞,你是她的,落雁鎮是她的,朔方城也是她的,而我呢,和在鳳樓一樣,永遠都披著她的面具來取悅別人,到最後玩膩了,被棄之一旁,甚至還不如在鳳樓,那些男人對我趨之若鶩,我想要的他們沒有一個人敢說半個不字,不像你,秋草人情,寡恩少義!」
我詫異地看著縈塵,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混沌之際,喃喃開口:「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要是衛君瑤回來,會趕你走,而且這次在朔方城我已經跟阮青見過面,鳳樓現如今已經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你即便是不想留在這裡,重回鳳樓,或者去朔方城,只要有我在,哪裡也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沒有說過?」縈塵的背影微微顫抖,突然轉過頭,喝聲厲斥道:「那我問你,等吳山公主回來,她若開口想要這一切,你會不答應她?」
我搖搖頭,「心中藏惡鬼,眼中無良人,你也太看低我們了。」
縈塵聞言淒慘一笑,「果然在你們的心中,我永遠都無法擺脫賤人這個身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現在若不殺我,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跪在我面前求我,求我放過你,放過衛君瑤!」
我心頭一顫,冷冷地看著她,壓低了聲音說:「你是在找死。」
「對,我是在找死,可你卻不敢殺我,你必須留著我,我要是死了,落雁鎮數萬大軍反水不說,整個古道也會將你視為仇敵,到那個時候,即便是真正的吳山公主回來,你猜,大家會覺得她是真的,還是我是真的呢?」
第四百四十二章 真情假意
我深深地看著縈塵,竟從內心深處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也想到了自己,一次次鋌而走險,死裡逃生,終究只是為了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
適逢亂世,身處其中的每個人無不都想盡了一切辦法苟且偷生,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真正又有幾人能在歷史的浪潮中急流勇退,莫說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縈塵,就連那佛面尊准,千年基業毀於一旦,不也只是在反手之間。
哀哀地想起了埋在弱水之濱的那無數孤獨的墳塚,才覺得,墳塚裡埋的不單單是屍骨,還葬有野心。
短暫的沉默,讓縈塵激動的情緒也逐漸恢復如常,輕輕從口中吐了口氣,目光看向窗外如浩瀚綠海般的竹林,語氣幽蘭,「奴家給白大人彈一首曲子吧。」
縈塵說罷,便自顧自地轉身回到了屋子中間的椅子上坐下,斂眉凝神片刻,只見她將纖纖玉指往那古色的琴弦上以撥,潺潺如流水般的樂聲頓時流出,附和著那動人的嗓音,開口唱到:
世上事一半兒荒唐一半兒險惡,澄海中爾虞我詐,賽場內鐵馬金戈。
羽扇綸巾,說是些大儒大雅,卻為何我揪著你,你撕著我,制陷阱、使絆子,一個比一個更利索。
嗚呼!今日裡拳頭上跑馬抖威風,到明日敗走麥城,只落得形影相吊英雄淚滂沱。
只可歎,榮辱興衰轉瞬間。天涯孤旅,古道悲風。
都在唱那一個字:錯!錯!!錯!!!
縈塵唱的如泣如訴,待把那三個「錯」字唱完,已是蕩氣迴腸,淚下如雨。
我聽了之後也不知不覺中投入整個身心,肅然動容,嗟歎不已。
縈塵唱罷,用手輕輕按住琴弦,強忍著嘶啞的嗓音說道:「既然所有的事情你已知曉,江岸橋也被斬首示眾,我也沒什麼臉面繼續留在這裡,要殺要剮,或者發配到其他處,悉聽尊便。」
我沉默不語地看著縈塵,努力將自己從凌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權衡片刻,開口問道:「江岸橋以我的名義回信,是怎麼送到君瑤手中的?君瑤的信,又是誰送來的?」
「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