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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節


我看著五姑姑關切的眼神,深深吸了口氣,邁步向前,盯著聻離說道:「既然你說九泉府想要與白家交好,又為什麼非要置我於死地?」
聻離呵呵一笑:「我說的交好,可不算你這一代白家在三岔灣干的那些事,水淹三岔灣一百多條無辜生命,你爹和你爺爺又是罪魁禍首,於情於理,對於想要重新掌權的九泉府來說,都說不過去,更何況你爺爺在死後沒有第一時間去九泉府報道,反而將自己和死去的村民都煉成了被天地所不容的行屍,並處處跟我們作對,不殺一儆百,大人將如何收攏人心,何談一展宏圖呢?」
我聽完嗤之以鼻:「說了這麼多,你無非是想在九獄九泉立威,卻拿我白家開刀而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說錯了。」聻離冷冷道:「你一直都站在你爹和你爺爺的立場看這件事情,可如果你爹和你爺爺如果不是這場大水的始作俑者,而是那一百多條冤魂中的其中一個,你還會這般說辭麼?」
我搖搖頭:「我是整件事情的親歷者,一切起因經過我都親眼見證,我爺爺為了救我和三岔灣的鄉親們早在洪水到來之前就死在河裡,怎麼可能會是水淹三岔灣的罪魁禍首?」
聻離聞言突然放聲大笑,笑完後朗聲道:「對啊,我可沒有說白老鬼是元兇,而且當時四司會審定的是你爹,斬的也是你爹,從來沒有和你爺爺掛上什麼干係。」
「我爹?」我冷哼一聲:「我爹就更沒有可能……」
「你憑什麼斷言就沒有可能?」聻離打斷了我的話道:「事發之前你不知情也就罷了,可以到現在,你還始終認為,你爹只是個無辜被牽連進去的可憐人麼?如果是的話,他又為什麼會只身前往羅剎城,替三岔灣的冤魂贖罪呢?」
「按照天地大道,凡在水中橫死之人在死後冤魂必須第一時間去羅剎城報道,停留些時日再由渡亡人帶著他輪迴轉世,重新投胎做人,如若不然,就會變成孤魂野鬼,被引渡人發現就地打的神魂俱滅,可是時到如今,除了你爺爺將他們的屍體煉製城行屍,你可曾聽說過他們的冤魂在九獄九泉出現?甚至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下落,難道你就不覺得這當中有詭嗎?」
三岔灣的冤魂?
我陡然一驚,赫然想起了在長生當渡過的第一晚,百鬼敲門,還有在於家廟出現的群鬼,好像從那以後這些人的冤魂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特別是他們在看向我時那一雙雙怨毒的眼神,那一聲聲咒罵……
越想下去我越覺得心驚,看向聻離,掙扎道:「人既已死,又不知魂歸何處,而你九泉府掌管天下陰魂,你說找不到,就找不到了?」
聻離冷冷地笑了笑,「那你可知道我們一直苦苦尋找白老鬼的原因,究竟是為了什麼?」
「什麼?」
「因為那些冤魂,全都被他拘在了一個地方,沒有你們白家人的口令,誰也無法見到。」
第四百三十三章 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我深深地看著在城樓下的聻離,聖人之境,想要殺我不過是爾爾,不過他卻一直都未動手,甚至連我殺死白南遠也只是作壁上觀,絲毫沒有搭救的意思,反而卻在這裡和我講這麼多白家跟九泉府的利害關係,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能坐上九泉府律刑司第一把交椅的人,肯定不只是單單靠實力這麼簡單,我隱隱覺得,今日聻離出現,其目的恐怕並不在守城,而是另有他謀。
輕輕從肺裡吐出口氣,看著聻離,淡淡道:「九泉府的鎮府大人今日親自前來,怕不只是為了這些冤魂和朔方城這麼簡單吧?」
「白家小子好心思。」聻離咯咯一笑,「我方才說了,小小朔方城,對於九泉府來說,不過是伸手探爾,今日咱特地走一趟,實不相瞞,也是奉了府主大人的口諭,有件事情,需要跟白家小子說明白。」
見我盯著他不說話,聻離身上的黑氣微微顫動,聲音渺渺,語氣諂諂:「三岔灣一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老鬼苦心佈局數十年,不單單是為了讓你苟且天道,存活於世,黃河娘娘,分水劍,一百四十多條無辜生命,包括其冤魂不知所蹤,你爹又自願深入羅剎城負荊請罪,還有你的生母,沒有一樣不是逆天而行,而且我不妨再告訴你,今日之所以不跟你計較朔方城,皆是因為位於九泉河口下的分水劍已經被人取走,九泉河水淹沒九獄九泉,數以百萬計的無辜生魂就此魂飛湮滅,這一切全都仰仗你和你爺爺,驚醒了護劍老龍,又讓一個塗炭生靈的黃河娘娘在人間逃脫,導致分水劍劍心不固,才給人以可乘之機!」
聻離言之鑿鑿,聲厲色茬,停頓了片刻,不顧我震驚的神情,又道:「我還可以告訴你個不為人知的秘密,當年你爺爺不是在黃河人害死了個憋寶的南蠻子嗎,你可知道那南蠻子是誰?」
我木訥地搖搖頭,耳邊廂就聽得他仰聲長嘯:「是你的師父,季宗卜!」
「當年季宗卜準備萬全之策下到三岔河口意圖憋得分水劍,卻不料敗在了你爺爺手上,不得已用了兵解分屍大法才從老龍口中逃脫,也同樣靠著此術將你爺爺也騙了過去,直到洪水淹沒三岔灣之前,季宗卜再次現身,再加上死而復生的英子,你爺爺才發覺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並怕他會牽連到你身上,才會選擇用一死和黃河鬼嬰的胎身來換取你一條活路,可是沒有想到季宗卜早已突破了聖人之境,對胎身絲毫不感興趣,卻也留下了你,當做一顆制約九泉府的棋子,擾亂棋局,讓九泉府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你白家身上,卻忽略了這個活了千年的男人,才給他竊取分水劍,製造了天大的機會!」
我整個人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腦子裡空白一片,連話也不會說,只是傻站在那裡,耳邊漫天的廝殺和硝煙也都驀的安靜了下來,卻是從內心深處,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
就這樣了嗎?
一切原來都只是這樣嗎?
我的心頭突然又平靜了下來,那個瞬間,短短的瞬間,天地安靜,空氣凝固,所有的東西,都定格在那裡。
「我奉勸你一句,你爺爺布下的大局到現在也才剛剛開始,給季宗卜造機會取走分水劍不過是想轉移我們的視線,你爺爺白老鬼,還有那些藏在各個角落裡的白家先者,正在秘佈一個天大的陰謀,一旦讓他們得逞,所要造下的罪孽,可遠不僅僅是一百多條生靈那麼簡單了。」
我從囫圇中清醒,抬頭看著聻離,輕輕道:「你覺得僅憑你一張嘴說的這些,我能相信多少?」
聻離咯咯笑道:「還記得英子吧,那個導致水淹三岔灣慘案的黃河娘娘,此刻就關在我九泉府的零雨城內,諸多細節我在這裡不方便透露,你要是感興趣,隨意可以去見上她一面,看看她,會怎麼說?」
「你們抓到她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既然你抓到她,事情的起因經過也都掌握的如此清楚,還來找我幹什麼?」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這個英子在死而復生之前,都經歷了些什麼嗎?」
聻離突然陰森地笑道:「無論是英子還是黃河鬼胎的胎身此刻都在我九泉府的掌握之中,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歡迎你隨時到九泉府做客,府主大人也一直很器重你,希望有一天,我們能有合作的機會,而且……」
聻離頓了頓道:「如果你今天有機會拿下朔方城,即便是不去九泉府,也可以隨時對地到九獄九泉看一看,看一看你們白家這些年幹的好事,還有後果!」
聻離說完身形一陣晃動,像是要乘風而散,可突然又停了下來說:「對了,還有一件事算是我私人告訴你,別指望吳山公主能再幫你什麼,現在她在季宗卜手上早已自身難保,而且估計要不了多久,你那位師傅,就會來找你,到時,公主的命,可就全在你手上。」
聻離說完之後整個人憑空消失在了城樓,漫天的廝殺聲再度鑽進耳朵,五姑姑擋在我身前,一刀刀斬下了攻城城樓來的援軍腦袋,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也沒有任何察覺。
聻離所帶來的兵不多,但當中摻雜了大量鬼衛和鬼衛將領,自己一人離去,留下他們繼續固守城垣。
黑劍破碎,我已無心再戰,看了眼腳底下的銀劍,彎腰撿起,劍柄握在手中微寒,隱隱劍鳴彷彿是在抗爭除主人之外的人講它收為己用。
「劍在人在,人亡劍碎,你跟了白南遠這麼多年,他也早已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既然主子已死,你也就隨他去吧。」
話音未罷,銀劍突然發出一聲長鳴,劍身劇烈顫抖,猛然掙開束縛,化作一道白光一飛沖天,衝著皓月飛馳而上。
大批的鬼衛衝上城垣,堪堪佔領住城牆的攻城軍瞬間被衝散,五姑姑已然縱身殺進了敵軍,我看了眼城垣下所剩無幾的攻城大軍,想了想,腳掌蹬地,衝著朔方城內,就衝了下去。
將劍風催到了極致,貫穿鬼衛軍內,一口氣殺了出去,然後憑藉著記憶,快速趕往西城,趕往鳳樓。
朔方城大戰,整座城內除了兵馬跑動再也看不見行人,鳳樓外沒有一兵一卒把手,可是裡面卻燈火通明,但聽不見任何聲音。
伸手推開門,麝香撲鼻,成排的鸞鳳分列左右,手中各自提著一盞紅燈,而盡頭處則是一張寬大的伏案,阮青斜臥在案邊,輕手撫琴。
輕輕吸了口氣,邁步順著長長的金鳳紅毯一直往前走,直到伏案前,見阮青至始至終連頭都不太一下,笑道:「是不是沒有料到,你我再次相見,會這麼快?」
阮青拿手輕按琴弦,止住了琴音,笑顏如花,聲如音伶,道:「白公子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你這的主人在哪?」我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