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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節


此刻一聲聲急促而又密集的哨音在朔方城的四面八方響起,江老大肝膽俱裂地喊了一聲「巡防軍來了」,抓著我的手就想跑時,白如霜看著我說:「晚上想不想去見識點刺激的?」
我撇著嘴道:「有多刺激,比這還刺激?」
「你們兩個趕緊回到落雁鎮,姓白的小傢伙,跟我上馬,姐帶你去看好玩的。」
「對了,別忘了我那一萬顆樹。」
白色的駿馬在朔方城中快速飛馳,無數暗紅色的鐵甲在各個街道中湧動,眼看著四面被包抄,無路可逃時,白如霜反手拎著我的脖子,在馬背上輕輕一躍,縱身就跳進了翻滾的河水裡。
兩個人一口氣潛入到了河底,河水本就冰冷刺骨,越往下沉,就越覺得身體愈發的無法承受,可是看著白如霜一臉擔憂的神情,硬要著牙關跟著她藉著水勢往前游,直到河床的一端出現了個只能容納一人穿過的洞口,意識也基本上處在了半清醒半昏迷的狀態,在白如霜的拉扯下,艱難通過洞口,再一路向上,感覺著離開水面的一瞬間,身體恢復溫暖,正要長長地舒口氣時,卻被她一手摀住了嘴,然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頭頂上穿過,等到腳步消失,白如霜才微微吐了口氣說:「差點被你害死,你出手打那些巡防軍幹什麼,真是不知死活。」
我聞言差點罵出聲來,可想起來自己並打不過她,才強忍下心頭的怒火說:「你怎麼回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有你這樣的拔刀法?」
「你懂個屁,本姑娘那是在權宜對策,得虧只來了四個巡防兵,要是再多一個,方纔那一記五合斬,你死無全屍了。」
白如霜的話我沒有聽明白,正想問個清楚時,她卻抬起手打斷了我要說的話,貓著腰往前走,我才發現,此時此刻,二人正處在一條地下通道裡。
通道裡瀰漫著一股極難形容的香氣,幽幽淡淡,雖不濃郁,可聞在鼻子裡卻讓人心頭莫名地升起了一股衝動,一股男女之間的衝動。
而且隨著往前,耳朵裡也開始陸陸續續鑽進一陣陣若有似無的奏樂聲,當中還夾雜著女人的呢喃,就像是意亂情迷時的哼唱,配合在鼻尖婉轉的迷離香味,再看著白如霜走在前面不經意呈現出的較好身段,竟讓我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身上也愈發的燥熱。
「別急,快到了。」
彷彿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變化,白如霜的身形開始加快,就在我即將無法控制時,卻突然站直了身體,腳掌輕輕蹬地,白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我強穩下心神急忙跟上,白如霜消失的地方著一個垂直向上的拐角,翻身趴上去後,跟著往前沒走兩步,腳底下的濕土變成了紅色瓦塊,而白如霜也停在了這裡,手中抓著一片紅瓦,正探著腦袋朝著面下一處發著淡淡光亮的缺口,聚精會神地觀瞧著什麼。
來到這裡,我發現方才通道裡所瀰漫的香氣和樂聲,達到了巔峰。
從缺口處射出來的是紅光,我身體裡的那股躁動還沒有完全消失,不敢離著白如霜太近,怕她看出端倪,然後暴揍我一頓。
可即便是這樣,當我隔閡八丈遠偷偷順著缺口往下瞧時,只感覺一股血流,直衝大腦。
管中窺豹,卻依舊能看出一絲不一樣的顏色。
整個屋子被紅色的幔帳隔出一抹可縱情幻想的餘地,隱隱約約中滿屋子的地上都躺著各樣姿勢卻無法看清楚面貌的妙齡女子,身著片物,暴露在空氣中的雪白無不向世人昭示著她引以為傲的資本,三三兩兩依偎在一起,手中捧著一桿桿精緻的煙槍,霏迷桃色,圍在一鼎巨大的冒著裊裊白煙的香爐,發出一聲聲勾人心魄的囈語。
第三百七十六章 九泉府來客
我被屋子裡的畫面刺激的面紅耳赤,趕緊將目光收回來,卻發現白如霜正看的聚精會神,忍不住低聲道:「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有這種惡趣味。」
白如霜撇了我一眼,又將那塊紅瓦蓋了回去,才壓低了聲音說:「這裡是整個北方最大的娼妓煙館,裡面所有女子的姿色都是萬里挑一,人中的鸞鳳,每一個的出閣,都是天價,。」
我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會是喜歡女人吧?」
白如霜冷冷地瞪了我一眼,不屑地說:「這樣的女人一般能吸引到什麼樣的男人?」
我想了想說:「所有男人。」
「沒錯。」白如霜點點頭,「整個北方河道,連大帶小一共有三百多個城鎮,每個鎮子裡的男人終其一生的奮鬥目標都是能在這裡挑一名女子出閣,享受一夜的魚水之歡,哪怕說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可是想歸想,很多人就算傾盡一輩子的家財,恐怕連付在這屋子裡喝一杯茶的茶錢都不夠,所以到了晚上,你能在這裡見到的男人,全都是北方河道權錢之中,首屈一指的豪強。」
我聽完嚥了口口水,腦海中回想著方才屋子裡的那一幕,頓時感覺有些口乾舌燥,急忙轉移注意力說:「那你在這想幹嘛?劫富濟貧?還是想幫著這些女人脫離苦海?」
白如霜沒有回答,反倒是看著我問道:「你知道穿過朔方城的河口,是連接古道以外哪個地方麼?」
我搖搖頭,「不知道。」
「是九獄九泉。」
白如霜語出驚人,輕輕吸了口氣說:「九泉府想要在古道中分一杯羹的野心基本上已經世人皆知,控制住了朔方城,就無異於遏制住了九泉府想要踏足黃河故道的咽喉,並且經過我在這裡長時間的暗查得知,每逢初一十五,就會有一個神秘的大人物從九獄九泉的方向進城,晚上必在這裡留夜,第二天一早離開。」
我聞言心裡咯登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白如霜說:「那人是誰?」
白如霜卻皺起了眉頭,「我也不太清楚,那人每次出現全身上下都會被一件黑色的斗篷遮得嚴嚴實實,無法看清楚相貌,而且每次來都由歷任的朔方城城主親自引薦到這裡,挑選三名娼妓過夜,整個過程不超過半柱香的功夫,並且在那天晚上鳳樓關閉,不對外開放,只有極個別身居高位的將領才有資格出入,其他人有再多錢,手下的地盤再大,也進不了這裡的大門。」
「鳳樓?」
我呢喃了一聲,隱隱想到了什麼,卻不敢妄自推斷,而在這個時候就聽白如霜又說:「而且我還注意到,那個大人物每次來身邊都會帶著一個執劍的隨從,雖然沒見他出過手,但是那種由內而外,淡淡散發出來的劍意,明顯已經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俯覽整個九泉府,能有這種待遇的大人物,除了那四位鎮府的大人,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會有誰擔的起這樣的規格。」
我聽到這裡心頭沒由來的一慌,看著白如霜緊張道:「那執劍的青年是不是年紀看著比我大不了多少,相貌清秀,愛穿一身白衣?」
白如霜眸子裡閃過一絲詫異,「你認識?」
我苦笑了一聲:「此人名叫白南遠,之前在九獄九泉的零雨城第五層擔任典獄長一職,但是現在,好像已經在九泉府某司任職了。」
「原來是他。」白如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聞言有些驚奇,不解的目光中,就見白如霜沉吟道:「這個名字我也是前一段時間才聽說,本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溟泉獄城守,卻在九泉府問斬白家人之日,一劍斬斷了前來劫法場那老頭的左手,從此名聲大噪,還被九泉府府主親自召見,如此一來,連他都只能充當守衛的角色,定是那四人之一沒跑了。」
白如霜後面的話我沒有聽進去,只是震驚地盯著她說:「我爺爺的左手被砍斷了?」
「你爺爺?那劫法場的老頭是你爺爺?」白如霜神色複雜地盯著我,想說什麼,卻忍了下去,繼而笑道:「那正好,今天晚上給你個報仇雪恨的機會,你幹不幹?」
我們曾無數次地仰望星空,企圖探索在那未知的宇宙裡所燃燒著的火焰,卻看不見社會底層,最悲慘的世界。
流淌在朔方城的古道黃河將城裡的人群分開,以貧和富來分割河水兩岸,東岸的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吃飽飯後,坐在河沿上,一手拖著煙槍,另一手指著對岸的某一座宅子說:「有生之年,或者三世之內,我一定要在那裡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別苑,再養七個小妾。」
但是鳳樓這種地方,即便是生活在西岸上層社會的人,也只能在夢中幻想過那裡面是什麼樣子,畢竟絕大多數人,連它的大門都沒有見過。
身處朔方城的那天,便是白如霜口中所說的古道之中的當月十五,鳳樓的主人早早地便將今日閉門歇業的消息放了出去,圈子雖然不大,可裡面的那些人個個都非富即貴,擅長工於心計的他從來都是將事情做在了前面,很多事情可能那些顧客忘了,但他從來都牢牢記在心上。
白如霜沒有去做女扮男裝的那種傻事,因為鳳樓當中所招待的客人不不僅僅只有男人,只是稍微遮掩住了面貌,便帶著我在河中攔下一隻行駛的小船,在出示過一枚殷紅色的腰牌後,本是佝僂年邁的船夫卻突然挺直了腰,微微做了一個叩拜,便撐著小船緊貼著河岸,緩緩逆流而上。
之前白如霜帶我去的那個通道是用來晚上逃生用的,鳳樓成名已久,更有每任城主在後為其撐腰,沒人嫌命長沒事敢去招惹它的眉頭,即便是有,那些人也從此人間蒸發,連重新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而我們晚上的目的,就是藉著白如霜的腰牌混進鳳樓,趁其不備,殺了那位九泉府的大人和白南遠之後,再從密道裡逃脫,藉著夜晚翻湧的河水,離開朔方城。
小船在河面上逆流而上,左手邊全是一輛輛被金銀珠寶裝飾點綴下緩緩行駛的馬車,而右手邊,則是穿著洗了不知多少次,已經分辨不出顏色長袍的行人一邊趕路,一邊將於光落在河水對岸,眼中露出一絲羨慕,和一抹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