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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節


姚半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顫抖著雙手,看著我半晌,卻終究沒有開口,一字一句說道:「你爺爺白老鬼一生,不弱於任何人,可偏偏有了你這麼個軟肋,你要好好活著,去完成他沒有完成的事,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毫無價值,沒有意義,你的一舉一動白老鬼一直都在看著,莫要使他流血,再流淚!」
說罷拂袖而去。
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姚半仙消失的身影,許久才轉過頭看向衛君瑤,呢喃道:「我錯了麼、?」
衛君抿了抿嘴,搖搖頭說:「錯不在你,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天地眾生無以計數,可卻唯獨選擇了你……」
沉吟片刻後又突然莞爾一笑:「其實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高興?為什麼?」我喃喃道。
「因為……」衛君瑤眼睛一眨,「因為你生而不凡,注定不會平庸,所以才會被上蒼選中。」
可接著沉吟道:「其實剛才你問的那件事,我心裡一直有所思量,既然黃河娘娘本身並不是你的生母,你只是借她的身體偷天換日,將黃河鬼嬰的氣息轉嫁到自己身上,這就證明,你這一世的輪迴後所佔據的身體本就不是凡物,對某些人來說,其意義和價值或許遠在鬼嬰之上,但你爺爺是如何做到未卜先知,應該是趕在你出生前就策劃好了這一切,黃河娘娘出世絕不是巧合,這一定也是你爺爺布下大棋的其中一個很關鍵的步驟,或許就連黃河娘娘能從分水劍下逃脫,也都是你爺爺一手策劃好的,目的,就是為了遮人耳目,讓世人都以為,你才是真正的黃河鬼嬰,而不是別的什麼東西。」
我聽了半晌沒有緩過神,卻在背後一個勁兒地突突冒冷汗,半晌才盯著她,不可思議道:「只是推測?」
衛君瑤搖搖頭:「是因為那首歌謠。」
「歌謠裡被你爺爺砍掉腦袋的娘,其實現在看來就是指黃河娘娘,這說明了什麼?」
衛君瑤眨著眼睛看向我道。
我渾身一顫,「黃河娘娘,是我被爺爺殺的?」
「分水劍只斬惡妖,不會傷及凡人,這一點你爺爺應該十分清楚,或許他真的能及常人所不能及,做到一般人無法想像的事情吧。」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衛君瑤,輕輕吸了口氣,說:「你相信自己的推測麼?」
衛君瑤看著我沒有說話,一雙眼睛清澈無比,彷彿能映照出夜空中的皓月星辰,就那麼一直盯著我,能感覺到心中的淤塞和煩悶隨著注視逐漸緩解,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會查清楚真相的。」
二人回到老宅,沒有休息,而是從堂屋搬出爺爺生前最喜歡的涼席攤在院子裡,躺在上面,聞著從鼻尖處傳來的陣陣清香,張了張口,餘光裡卻突然瞟到了還留在地上的黑色鴉毛,轉過頭問衛君瑤道:「那個烏鴉道人是怎麼回事,既然是衛道者,可我為什麼覺得你好像根本不怕他?」
衛君瑤抿嘴笑了笑,「人分善惡,衛道者中自然也就有好壞之分,像陸無雙的那種能在現如今這個社會依舊鐵面無私,秉公執法的已是少數,可類似於烏鴉道人這種衛道者中的敗類,卻是越來越多了。」
「敗類?」我不解地看著衛君瑤,「什麼意思?」
「那你知道他今天來這裡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麼?」衛君瑤不答反問道。
我想了想,本來想說是因為衛君瑤踩界,前來執行條約驅趕我倆出去,可聽她剛才話裡的意思應該沒有這麼簡單,猶豫了下,「不知道。」
「如果我今天敗在他的手上,要麼就此離開三岔灣,從此不得踏足半步,要麼從今天開始,便沒有自己的姓氏,鞍前馬後,唯烏鴉道人是從。」
我一皺眉,沒有繼續開口,隱隱明白了烏鴉道人此行前來寓意何為,心道無論是人還是天靈,一旦開了靈智,那便會生出劣根,只不過或大或小、或顯或隱,特別是在一些手握權錢之人的身上,就顯得更為明顯。
衛道者替天行道,對天下大勢的感知和瞭解要遠勝過常人,相信有此舉動和想法的定不會只有烏鴉道人一人,這群人的異動直接徵兆著天下大勢的下一步走向,看來黃河水清,聖人出世,並不是沒有預兆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老吳
那一晚沒有回木棺裡睡,和衛君瑤二人在院子裡躺了一夜,一直到了天亮,陸無雙來了。
陸無雙的身上滿是風塵,進院後開門見山,「去成都吧,一直躲在這也不是辦法。」
我和衛君瑤對視了一眼,看著她道:「什麼時候。」
「等我將你體內的心魔完全壓制之後,你便可自行前往。」
聽了她的話我一愣,那手指點了點自己,似有不解道:「我?」
陸無雙點點頭:「吳山公主的身份太特殊,不能這麼頻繁的拋頭露面。」
「可是現如今古道不能回,她能去哪?」我著急道。
「九獄九泉。」
陸無雙淡然說:「這裡她不能待了,吳山公主的傷勢現如今已經在古道裡人盡皆知,不少勢力都有派探子追了上來,要不是為了打發那些蒼蠅,我也不會失約這麼長時間才趕到,事不宜遲,我現在就替你鎮壓心魔,然後去成都之前你還有事情要去做。」
說罷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子,邁步就朝屋子裡走。
我被搞了個措手不及,可看著陸無雙絲毫不容商量餘地的神情,進門時回頭看了衛君瑤一眼,就見她也在笑著看我,擺擺手說:「去吧。」
徑直回到爺爺老屋中,陸無雙讓我平躺在棺材裡,接著從懷中掏出一透明的玻璃瓶出來,淡淡說道:「元末人陶宗儀《南村輟耕》記載,古時民間有吃「蜜人」的秘方,老人將死時自願獻身,不吃穀物,只食蜂蜜,數月下來連小便都是蜜,在死之後,用石棺收斂,屍身仍泡在蜜裡,在石棺上刻下年月日再埋下,等一百年後挖出來,就是一劑價值極高的秘方,流傳至今,世人只知道跌打損傷,只需小飲半勺便可立即痊癒,卻未曾得知,此屍蜜的真正價值,卻是徹體清魂,對心魔亂體者有著非同常人的功效。」
陸無雙在說的時候將手中的玻璃瓶蓋打開,瓶口傾斜,頓時順著瓶口留下一長趟粘稠泛黃的液體,滴在身上冰涼如雪,沿著面部到胸口以及手腳,一瓶滴罷,正好遍佈全身,隨後將玻璃瓶扔在一邊說:「脫掉衣物將全身塗抹均勻,三天之內不許出棺,三天後自行離開三岔灣前往成都,到時自然會有人接應你。」
見她說完就走,我立即仰起頭,緊張道:「那衛君瑤……」
「她若跟著你,連你都照顧不過來,如何有時間顧得上自己,九世心魔,其實連我也沒有什麼好的法子,只能祈禱她自求多福,可以在九泉裡有所奇遇,尋得破解之法。」
衛君瑤臨走的時候沒有來見我最後一面,分別有些突然,讓我躺在木棺裡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走到現在這一步,許多事情的真相都開始逐漸露出端倪,我也不知道該喜還是憂,也才發現身邊的許多人都扮演著雙面角色,不知何時會化作從天而降,救我於水火之中的天使,也不知何時會轉臉變成取我性命的惡魔,一切都像是真真假假,讓我突然想起了曾經聽說的一句話,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可害人的並不是魔鬼,而是人心。
三天的時間很快,從木棺裡爬起來,那些在身上抹勻的屍蜜完完全全都滲入到了體內,皮膚上一點痕跡都見不著,推開門房門看著空蕩蕩的屋內和院子,不禁輕歎了口氣,正想出門,卻發現在堂屋的門檻上放著一堆衣物,還有兩沓錢。
衣服是黑色的斗笠,拿在身上比了比發現大小正好,穿在身上身體周圍的空氣溫度陡然一降,可是自身感覺卻很舒服。
古有見鬼法,倒穿黑色斗笠,夜晚獨坐於水岸之畔,必能見鬼。
可現如今讓我穿上這個,是為了怕有道行的人認不出來我是鬼麼?
忍不住無奈地苦笑一聲,將地上的錢也收在身上,數了數剛好兩萬塊,抬頭看看天,見離著入夜還有一段時間,便一個人坐在院門口,等到天黑,才開始上路。
曉宿夜行,等到了縣城時天已經是過了上午,看著街頭來來往往的人群,一時間有些心潮澎湃,卻也同時發愁自己這個樣子怎麼能租到車可以去成都。
踟躕之際,一輛黑色的別克商務停在面前,車窗搖下,一中年漢子探出頭衝著喊道:「坐車不?」
我一愣,竟覺得聲音有些耳熟,一隻手壓著斗笠,隨後微微抬頭,透過笠沿,看著漢子有些哭笑不得,竟然是第一次回三岔灣載我的那位黑車司機,老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