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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節


我聽了也有些唏噓,看來不管是在哪裡,深藏在大自然中的秘密向來都是人們所忌憚的對象,可是看著河岸上烏泱泱的船隊還有人群,忍不住問道:「那今晚是不是就走不了了?」
「沒事,只是修補船體和安排這些人住宿,有副鏢師盯著就行,我跟你們去找閻不煥。」
江老大說著招呼人繼續抬著我往渡口上走,等到了渡口,才發現碩大的商船緊緊貼靠在岸邊,不斷有人走下岸,從穿著上來看這些人的身份要比鎮子上尊貴許多,身邊不管是丫鬟還是奴僕模樣的隨從也跟著不少,看來不管在什麼地方,人與人之間都要分出三六九等,天上地下,永遠不會有平等一說。
在渡口等著我們的是一隻雙層的烏篷客船,體積不大,最多只能容納七八個人同時乘坐,我好奇地問江老大這是不是就是吳老怪口中所說的活人屍船,江老大乾笑一聲道:「不是,這是我們常走鏢用的鏢船,活人屍船還差著龍骨材料,沒有完工。」
看著在船頭迎著河風獵獵作響的金雕鏢旗,我忍不住好奇道:「這活人屍船到底是什麼東西,是不是真的就和名字一樣,是用活人或者屍體做成的鬼船?」
江老大臉上的表情很尷尬,捂嘴乾咳了一聲,說道:「這艘船起名為活人屍船的真正含義,是因為船體確實是用人或者水下動物的屍體骨架搭建,但卻是載活人過河,才取名為活人屍船,難怪老弟一直對我不放心,原來問題是出在這上面了。」
我一聽臉上頓時也有些尷尬,可腦子裡想了想,突然奇怪道:「難道你們是想在夜晚行船?」
江老大點點頭,說:「本來幹我們這行走夜路是常有的事情,而且沿著落雁鎮往下走還有不少的沿河村鎮都有生意可做,如果只限制在白天走鏢的話,許多要緊的鏢單都會受到不小的耽擱,所以我才想到用動物或者人類屍骸做成的鏢船,來掩蓋船上活人的氣味,用以躲避在夜晚行船時來自水下惡鬼的襲擊。」
我詫異地看向江老大,沒想到這麼糙的漢子居然心思如此細膩,而江老大也笑著看對我說:「不過眼下好了,鎮子裡沒了吳老怪,可以將更多的時間花在鏢局上,而不是整天想著怎麼對付開人頭包子鋪的那個老傢伙。」
我也跟著笑了笑,感覺著四個壯漢小心翼翼地將我抬上了客船,穩穩落在底層後,江老大說:「河上風大浪大,下面穩,不晃悠,我們全程陪著你,上面也會安排人守風,而且落雁鏢局常年在河道上走,雖說沒闖出什麼名堂,但是江湖之人多少都賣我幾分薄面,相信此程一定會一帆風順,馬到成功。」
第二百零六章 河口塢
客船緩緩駛離渡口,沿著翻滾的波濤在河面上緩緩前進,淮北跟江老大分左右坐在我身邊,滿臉肅穆,我忍不住笑道:「去看病又不是送死,回來就好了,至於搞的這麼大義凜然麼?」
他倆笑笑沒說話,而我在這個時候才注意到紅鯉沒有在身邊,便問他倆哪去了。
「樓上看風景。」江老大淡淡地說了一句。
「她好些了?」我聞言驚奇道。
江老大搖了搖頭,說:「還是那樣,吳老怪別看本事不行,迷魂湯卻算的上是一絕,許多人重金求得一方他都不肯賣,估計普天之下也就閻不煥能解此毒,但願他這次能高抬貴手,將你們二位從深淵中給拉回來。」
江老大的話音落地後,船艙裡便陷入到了沉默。
聽著在耳邊迴響的陣陣濤水,我幾次想張口問江老大這個黃河古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覺得以他在這裡的地位和見識,恐怕知道的也不會太多,而且我也不想在他面前過多地暴露自己,正如姚二爺所說,虛虛假假,真真實實,讓對方摸不清底細,才能有更好的合作價碼。
我躺在客船的正中間,除了腦袋上略有潮濕的木板外,別的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感覺著小船在一直往前航行,甚至連彎都沒有變過,耳邊除了偶爾能聽到大型船隻激過水面的聲音外,剩下的便只剩下「嘩啦啦」的水聲了。
中間的時候船在河面上也被攔停過兩次,聽著外面的說話聲像是要過路費的,我聽著感覺新鮮,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天生地長的黃河,竟然有人在這收過路費。
可是江老大卻告訴我說,越是往前走,這樣的人就越多,因為古道河面上行兇作惡之人非常多,殺人越貨之後在水上連個影子都找不到,而這些收過路費的人,都是沿途鎮上的居民,他們自發組織維護附近河域的安穩,然後找過河的商隊或者像是我們鏢局這樣的船隻索要過路費,也算是謀得一份差事。
我聞言若有所地應了一聲,其實挺想出去看看這黃河古道究竟是什麼樣子,只可惜這副身體莫說是去看了,咳嗽一聲都連著肋叉子疼,但願從閻不煥那裡回來的時候,能飽覽沿途的風光。
在船上也沒有時間概念,只能憑著日頭的偏斜來判斷時候,彷彿到了傍晚的光景,明亮的日頭已經逐漸變得昏黃,客船緩緩駛離江面,逐漸在渡口挺穩了下來。
這個時候先前給我抬床的四位壯漢也從二樓上走下,二話不說抬起我就往船外走,我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才二十出頭,身子骨這副狀態再加上滿頭的白髮,不知道的肯定還以為我是個只剩下半口氣的老頭,抬回老家入土安葬的。
等下船之後,終於能重見天日,我使勁兒地轉動眼珠子打探四周的景色,就發現這裡似乎完全換了一副場景,滿眼的青山綠水,小橋人家,就連旁邊經過的路人也和落雁鎮那邊穿的不一樣,彷彿一下子從塞外荒漠,到了美景江南一般。
而且出乎我所料的是,我們一干人等與眾不同的穿著還有被四個大漢抬在床板上的我,似乎都沒有引起這邊人太多的關注,很多人在路過的時候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臉上毫無變化,便驀的走過去了。
江老大走身邊,看著我驚奇的表情,笑著說:「這裡叫做河前塢,往前走再過一條河就能到殺人庸醫閻不煥的住所,平日裡前去求他出手醫病的人絡繹不絕,生活在這一帶的人早就習慣了,而且到了這兒,也就算是到了十三連環塢的範圍之內,是吳山公主的地盤。」
不知道為什麼,從古沉木棺中的僧屍點醒了我前世記憶後,每當耳邊響起吳山公主這個名號,我的內心就隱隱被觸動了一下,一股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不知是酸是澀,總之挺不好受的。
看著眼前只有在讀書本時才能感受到的小橋流水,古樹人家,還有耳邊時不時迴響著的軟儂細語,眾人穿街引巷,約莫著走到了天剛擦黑的時候,一條流淌於秀山之間的小河,伴隨著輕輕流淌的悅耳水流聲,一點點進入到了眼簾。
一進入到了這裡,宛如就像是回到了當時跟我大哥初次相遇的無名河畔,只不過這裡的風景要更勝一籌,連空氣都是沁人心脾的香,整個人的視線彷彿是被銳化了一般,遠處的山林樹野看的真真切切,河水碧綠的宛如一條被拉長的翡翠,一眼望去,美色無窮。
而在此時,一聲聲嘹亮婉轉的船工哨子驀地在遠處的山巒拐角處傳了過來,唱的是東吳小調,唱歌者聽似無意,可其曲意卻是絲絲入味,聽不清唱的是什麼,卻能感受到那種片隅一角,不問塵世紛爭,做一個閒雲野鶴的愜意。
聽著聽著不自覺地入了神,趕等一曲唱罷,目光之中,只見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身穿淺綠色蓑衣,背上背著個錐形斗笠,彎著腰握住手中的長蒿輕輕拂過水面,將一支獨木船悄無聲息地劃到了岸邊,才口中微微吐氣,對我們說:「下個月再來吧,庸醫今天客滿,這個月不再出診,下次早點來吧。」
四人面面相覷,今天客滿就算了,幹嗎要等到下個月,難不成還得排號?
這老者說完也不管我們,鼻子裡哼著小曲兒將小船的船韁綁在岸邊,邁步走下了船,可我們幾個費這麼大工夫怎麼可能連個面都不見就這樣走了,江老大急忙來到老者面前說:「老爺爺,您看我朋友受了重傷,堅持不了多久,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行行好,帶我們過去看看?」
說著還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袱,正要往老者手上推,卻見老者眼珠子猛地一瞪,說:「來到這裡的哪個不是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死人還送來好幾個呢,要都像你這樣,閻庸醫豈不是得活活累死。」
「可是今天客滿,幹嗎要等下個月再來啊,我們今晚在鎮上住一宿,明天早點過來,也不行嗎?」淮北也在這時著急說道。
「這是規矩,一月只治一人,這是閻庸醫定下的規矩,連這都不知道瞎跑來湊什麼熱鬧,趕緊把人抬回去,別死在這弄髒了河水,萬一再被吳山公主遇見,你我全都活不了!」
老者說著就開始吹鬍子瞪眼,江老大似乎十分忌憚他,動了動嘴唇不敢開口,可是淮北卻將眼珠瞪得比他還大,擋在老者面前說:「你剛說吳山公主?」
「明天吳山公主就要到十三連環塢巡遊,指不定就會挑中河口塢,你們在這死人弄髒了環境,要是壞了公主的興致,小命兒全得玩完!」
那老者面對淮北一點也不示弱,兩個人的胸膛緊緊貼在一起,你瞪我我瞪你,凸出來的眼珠子都差點碰在了一起,然後就見淮北突然笑道:「要是我們跟吳山公主是熟人呢,也不能通融通融?」
老者先是一愣,接著張開了嘴直接朝淮北臉上啐了一口說:「幾個鄉下來的村夫,你們要是認識吳山公主,那我還是吳山公主未來的岳丈呢,趕緊滾,再不滾我就要叫人來把你們全都扔到黃河裡餵魚!」
二人所隔距離不到半寸,老者的一啐結結實實啐了淮北一臉,淮北拿手往臉上一抹,接著朝地上甩了甩,咬著牙說:「你個老不死的給我看好了,躺在這上面的是你們吳山未來的駙馬爺,耽誤了他看病,你就算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殺的!」
第二百零七章 綠水舟影
老者突然哈哈大笑,拿手指著我跟看笑話似的,邊笑邊說:「你說他是吳山駙馬爺,我告訴你……」
老者口中的話說到了一半戛然而止,眼珠子依舊瞪的渾圓,可是碩大的鼻子卻在此刻提了提,像是在聞空氣裡的味道,接著撲騰一聲跪倒在地,看著我「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想說什麼,最後乾脆一嘴,站起身一把推開正扛著床板的漢子,自己接過一頭,穩穩地抗在肩上,說:「都抬穩了,誰要是敢晃著未來的駙馬爺,都得死!」
眾人面面相覷地看著老者,就見他被床板壓的脖子臉通紅,扯著脖子說:「還愣著幹什麼,耽誤了駙馬爺治病,你們誰能擔當的起!」
看著淮北跟江老大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也忍不住有些莞爾,不過見慣了爾虞我詐,面善心偽的人,打心裡還是挺喜歡這種真性情的老頭兒,是什麼就是什麼,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和看法,只遵循自己內心的判斷。
在將我抬上獨木船的過程中,大家很有默契地一個字兒沒吭,只有白鬍子老嘔吐一個勁兒地說:「小心點,慢點,別碰著了,千萬要穩住,這可是要調腦袋的」云云,搞得大家啼笑皆非,卻又不好當面駁他的面子。
船很小,將床板放上去之後,兩邊的板子都伸過船邊露在了水面,老者顫顫巍巍站在船尾,然後讓出一個屁股大的位置,讓淮北還有江老大擠進去之後,才發現紅鯉上不來了。
看著小船滿坑滿谷,江老大猶豫了下似乎想下去,卻被老頭拉著說:「不用,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