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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節


「捨去臭皮囊,我心依舊侍奉著佛祖,沒有差別。」
「所以你寧願去死,也不願跟我在一起了?」
不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伸手指向斷崖邊上的木梯,做了個請的手勢。
衛君瑤咬著嘴唇,呢喃地說:「那你當日對我說過的話,也不算數了麼?」
不空垂著眼眸,輕輕說道:「我此生既已經遁入空門,凡塵之事便再與我無關,若是非要強求因果,那便留在下一世吧。」
「下一世?」
衛君瑤忽然呵呵一笑,道:「那如果下一世你我素不相識,成了陌生人呢?」
「千回百轉,總有那麼一天。」不空淡然道。
「好!」衛君瑤深吸了口氣,目光死死盯在不空的臉上,像是想要將他的面孔刻在眸子裡一樣,嫣然一笑,說:「可是,我嫌今生太長。」
說罷,那一抹火紅的身影在斷崖上消失,宛如九天仙子下凡,飄搖著朝崖低跌落。
「你說千回百轉,那我就等著,一世不成便兩世,兩世不成便三世五世,總有那麼一天,我要你娶我,就算是化作被天地所不容的妖魔,被世人唾棄,我衛君瑤,也要做你的妻子!」
不空看著消失在視線中的身影,兩眼輕輕閉起,一行清淚順著眼角劃出,所有的憂愁,苦惱,憤怒,不甘……從這斷崖下去後將會被埋葬在這脫離俗世的佛堂前。
我陡然睜開雙眼,看著僧屍的手指緩緩離開我的額頭,正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嗓子眼裡像是堵上了一團棉花,怎麼也說不出口。
「施主,你可都看懂了?」
僧屍此時已經盤膝坐地,兩隻枯槁的手掌垂於胸前,就如他在佛堂之中禮佛的樣子一樣,超然脫塵,面如勝佛。
我還沒有從剛才的幻覺中清醒過來,深吸了幾口氣,看著僧屍說:「不懂。」
僧屍萎縮的眼睛裡看不出一絲表情,卻能感覺到他一直在深深地看著我,緩緩張口說:「有何不懂?」
「你為什麼會出家,你與那衛君瑤又是如何認識的,她為何會對你戀戀不捨,而你又為什麼寧願看著她去死也不肯與她一同離開,又為什麼,會在這裡鎮河千年?」
僧屍臉上乾枯的肌肉再次扯出一抹笑容,道:「你是在問我,還是在問你自己?」
「當然是問你!」我看向僧屍咬著牙道:「這一切都是你幹的,你是害的衛君瑤將自己煉成了不人不屍的怪物,在黑暗中苦等了千年,就為了你那一句虛無縹緲的承諾!」
僧屍搖搖頭,道:「緣起十三世,又豈非我一人所致,況且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在問我,同樣也是在問你的本心。」
「不。」我笑了笑說:「你是你,我是我,咱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那如何解釋剛才你腦海中出現的經歷?」
僧屍淡淡道:「不要以為它是場夢,我只是喚醒了你前世的記憶,深陷其中的,其實是你自己。」
我搖了搖頭,說:「不可能,我沒有你那麼虛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是遁入空門,面對喜歡的人,我也會有自己不一樣的選擇,跟你不一樣的選擇!」
僧屍垂下眼睛說:「我一心侍佛,早已捨去了人的七情六慾,何談喜歡一說,我當時只不過是遵循自己心裡的答案罷了。」
「那你為何會哭?」我沉聲道。
「萬物皆有靈性,更何況是人。」僧屍淡然道:「我佛慈悲,只是憐憫世人為情所困,執迷不悟,導致一條生命白白消逝罷了,並無其他。」
「那你為何要阻攔她剪短煩惱絲,遁入空門,侍奉佛祖?」我繼續問道。
僧屍沉默了下來,緩緩睜開眼睛,呢喃地說:「再美的女人也不過是一具好看的皮囊,所謂的粉紅骷髏不過如是,其實天下的女子言語無味,面目可憎,最好是避而遠之,真正無法躲避,才只有極力容忍,虛與委蛇,你怎麼還能為那女子深陷其中來到這裡,要不是他,我豈會在此填河,雖然,雖然那……」
僧屍好像是突然陷入到了混沌之中,嘴裡一直重複著一句話,神情開始變得焦躁,一雙眼珠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通紅,碧綠色的身體隱隱閃著光亮,整個古沉木棺內的氣氛開始變得壓抑起來,耳邊就聽黃慈說:「不好,它要走火入魔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另一個我
話音未落,就見僧屍口中忽然發出一聲咆哮,雙目猩紅,「蹭」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張開著雙爪直接就朝我撲了過來。
「小心!」
紅鯉跟黃慈都一直站在我左右,未等僧屍撲到,便被黃慈抓著胳膊給一把拽了一邊,可還是被僧屍鋒利的指甲給扯掉一大塊衣服,大吃一驚,拚命抬起腿對著那僧屍的腦袋直直地踹了過去。
那僧屍在空中被我踹的翻了個跟頭,這個時候紅鯉手中緊緊握著短匕已經隨著僧屍如影而至,一人一屍纏鬥在一起,可還不到片刻的功夫,整個人直接倒飛了出來,在地上滾了一圈,擦了擦臉剛要再過去,卻被黃慈攔住說:「你臉怎麼回事?」
我愣了一下,定睛觀瞧,就見紅鯉的左臉漆黑,右臉沒有絲毫異狀,頓時大驚,紅鯉也是迷茫地了摸了摸臉頰說:「我剛臉上就是被它拍了一下,怎麼臉上沒有感覺了?」
我大駭地看了眼胳膊上被僧屍扯掉衣服的位置,還好沒有觸及到皮膚,可就在這個時候,耳聽得一聲嘶吼,那僧屍再次猙獰地撲來,三人誰也不敢再跟它硬碰,齊齊閃到一邊,可那僧屍竟然在空中改變了方向,鋒利的雙爪直指紅鯉,而紅鯉也是看的清清楚楚,不急不慌,身子弓的如同一隻發狠的貓,在僧屍飛至面前之際,衝著天空腳掌一個橫掃,穿過雙手之間正中僧屍頭部,又將它給踹飛了出去。
可是那僧屍雖然被連續擊中兩次,可卻絲毫沒有痛感,倒在地上一點遲鈍都沒有便又重新爬了起來,而且尚存靈智,見攻擊紅鯉不成,便將腦袋轉向了我。
我見狀大駭,下意識地掉頭就要跑,可是整個古沉木棺內就這麼大點兒面積,連個能遮擋視線的東西都沒有,紅鯉跟黃慈也不敢硬攔他的攻勢,只能撒丫子順著四周的牆壁玩兒了命的跑。
雖然中間有他倆的幫忙,可是這僧屍彷彿就認定了我是三人當中最弱的一個,被踢飛了好幾次可依舊不屈不撓地跟在我屁股後面,後背跟屁股上的衣服都被扯的精光,跑起來整個一個透心涼。
最關鍵的是這他娘的是前世的自己,被自己追著自己到處亂跑,恐怕等出去以後說出來都沒人信。
當我跑了一陣,感覺到體力已經快達到極限的時候,大腦飛轉,覺得這僧屍肯定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這古沉木裡,而且從他臨死的狀態來看,一定是有人將它封印於此,而這個古沉木棺,就是困住住它的枷鎖!
一邊跑一邊想,就發現這僧屍似乎有些畏懼四周的牆壁,只有我離著牆壁遠,它就在後面撒丫子地追,但是只要我緊貼著牆壁,它寧願和我跑個並排,也不敢跟在我身後,靠近牆壁半步。
再看著在搖曳的燭光下凸顯在牆壁中的金絲線,頓時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腦中,衝著前面的木牆腳底下陡然加快了速度,感覺著身後的僧屍離著自己越來越近,猛地一個狗啃屎一趴在地,身體隨著慣性在地上往前蹭了好幾米,腦袋直直地撞在了牆上,頓時眼前直冒金花,接著就感覺到腦袋上有一道人影飛過,耳邊同時響起一陣沉悶的撞擊聲。
與此同時,感覺著腳腕被一雙大手給握住,接著眼前的實現猛地一花,整個人趴在地上被往後拽了好大一段的距離,還以為是僧屍沒有上當,嚇得我趕緊翻過身,剛一抬頭,就看見整個古沉木棺的內壁裡,一道道金絲線流光溢彩,緩緩流動,將眼前的視線直接提亮,黃慈正彎腰伸手抓在我的腳踝上,可他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正前方,感覺像是愣住了。
順著黃慈的視線錯愕地轉過頭,目光之中,只見方才在我離開的位置上,僧屍碧綠的身體正趴在牆上,四肢張開,就跟黏在上面一樣,一動也不動,正面牆壁上的金絲線散發著異樣的光芒,蜿蜒流轉,片刻的功夫後,竟然流淌出了牆面,全都朝著僧屍的身體上彙集。
我這會兒心裡還砰砰跳,看著逐漸被金絲纏繞的僧屍也不敢鬆神兒,大口地喘著氣,眼睜睜看著它跟個蟬蛹一樣被整個古沉木棺內匯聚而來的金絲牢牢包裹在內,接著突然金光暴漲,然後猛地一收,眼睛裡先是看到從金蟬蛹身上散出一股子白煙,然後耳邊廂就響起了一陣「呲呲啦啦」像是灼燒的聲音。
整個過程持續的時間不長,也就三五秒鐘,等到白煙散去,所有的金絲也都如退潮般回到了牆壁上,視線裡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從牆壁上跌落,摔在地上,濺起一陣黑煙瀰漫。
三人有些愣神地看了好半天,確定那黑影不再有動靜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我滿腹狐疑地看著剛才還窮凶極惡的僧屍此刻躺在地上就跟電糊了一樣,然後耳邊就聽黃慈說:「白老弟,你這是殺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