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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節


說罷之後,紅鯉瞪了我一眼,沒有搭理我,我苦笑了兩聲,心知她我是肯定甩不掉的,轉向目光看向金小發,就見他臉上的肥肉顫了顫,張了張嘴想說話,我揮手打斷他說:「你就留下吧,煩勞佛頭辛苦一趟,將我這位朋友送回去。」
老者摸著鬍鬚點了點頭,起身歎道:「事不宜遲,那就抓緊時間出發吧。」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有些好奇看著老者說:「鬼門峽的鬼浪不過也就三天,為何不再等三天然後行船呢?」
老者的身形怔了怔,淡淡道:「恐怕時間會等不起。」
我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搖搖頭起身跟了出去,路上金小發看著我臉上像是有些愧疚,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量力而行總比送死要好,你在外面好吃好喝的給我準備好,等出去了要是吃不飽,我可饒不了你。」
順著道路折返,還沒到岸邊,空氣裡就開始瀰漫著一陣陣嘈雜之聲,像是有人起了爭執,而且有著愈演愈烈之勢,當時心裡一慌,連忙跑了過去。
人還未到,就看到之前的那夥人圍成一團,你爭我吵,個個面紅耳赤,爭鬥之聲此起彼伏,很多人直接擼起了袖子,大有幹上一仗的架勢。
我來到老者身邊,看著即將失控的場面,一時間有些迷茫,隨後就見老者乾笑了一聲說:「白家人真是好大的面子,只是過一個渡口,甚至還有可能喪命,竟然能讓這麼多巡河人為了一個喪命的差事大打出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斗笠
為了我?
微微的愣神之後便瞬間反應了過來,連忙一邊打著招呼一邊走到了人群裡,將這些人分成了一個圈,自己站在當中,有些感動地看向四周說:「各位前輩對小乙如此眷顧,著實令我受寵若驚,不管是前世之恩,還是今世之報,各位的大恩大德小乙銘記在心,只不過這鬼門峽時值浪大水湧之際,稍不留神便會命喪於此,各位實在沒必要為了小乙,冒這般風險啊。」
這時就見之前那中年漢子站出來說:「白家之恩,似伐鐵樹,斷刀山,抽油鍋,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其恩情無異於重生再造,好不容易等來白家少爺,今日你若不讓我們償還此恩情,恐怕此生此世再難有機會,背得如此深恩而不能報,我等有何臉面重如輪迴,又如何有資格重新轉世為人?!」
「對,白少爺,你就選我吧,在我活著的時候,五十餘載撐船渡人從未有過一點閃失,在我的腳底下,再大的風浪也不能讓船伐搖動分毫,定能保著你平平安安度過那鬼門峽,送你去黃河故道!」
「撐船渡人算什麼,老子活著的時候每年下十幾次三門關,船過三關,擺在上頭的油面,撒一點算我輸!」
「三門關也好意思說,大爺當年單人撐船過壺口的時候,還沒你呢!」
……
看著這些生前都是在大江大河之中翻浪弄水的河梟子,此刻個個為了一個極有可能喪命的差事爭得脖子聯通紅,一時間心有感觸,胸口一熱,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個時候紅鯉邁步來到我身邊,輕輕說:「你自己選一個吧,不然恐怕咱們是走不了了。」
我點點頭,目光掃向眾人的臉龐,看著一張張迫切的面孔和眼神,咬了咬牙,指著先前那中年漢子說:「你跟我走吧。」
那漢子臉色先是一僵,接著竟流下了兩行熱淚,哆哆嗦嗦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我看著有些於心不忍,再看向其他人失落的表情,咬了咬牙說:「等我渡過河口,再度返回之際,定當敬各位一杯好酒,以謝今日恩情。」
「好了,你們就不要再耽誤白家後人的時間了,都退下,讓他們安心上路吧。」
聽著船夫的話,我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候老者跟金小發也走了過來,金小發盯著我倆沒說話,倒是老者笑笑說:「三十多年前我送你爺爺闖鬼門峽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地方,時隔這麼久,竟然又開始送他的兒子,看來我這輩子都跟你們白家脫不了干係了。」
「我爺爺去過黃河古道?也是從這裡?」
我詫異地看著老者,就見他呵呵笑了笑道:「你想知道?」
看著我點頭,老者又笑道:「等你回來了吧,等你回來興許我心情一好能把一些本不想說的事情告訴你,但是前提是,你得活著回來。」
眼前的這位金門佛頭,從他跟我爺爺剛一見面時的對話很神情,我就看出來兩家並不是絕對的對立關係,而且兩人年輕時的交情一定匪淺,可能是造化弄人吧,才導致今天這種水火不相容的局面。
鄭重地點點頭,然後看著船夫邁步來到跟前,取下頭上的斗笠,伸手蓋在我腦袋上說:「這算是我給白老鬼孫子的一點禮物吧。」
墨綠色的斗笠蓋在頭上,瞬間遮蓋住了眼前大部分實現,沿著帽簷只能看見船夫亂糟糟的鬍鬚,接著聽他淡淡道:「這頂帽子是當年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今天便宜你了,再見到白老鬼,記得告訴他,你我兩不相欠。」
船夫說完之後轉身離去,在場的所有人都齊齊地看著我沒有作聲,老者蠕動著喉結,目光一直死死地盯在我那帽子上,我見狀感覺有些稀奇,一頂帽子而已,至於這麼誇張的表情?
我拿手扶了扶帽簷,就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這頂帽子跟我很合適,而且對我這麼一個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帶過帽子的人來說,居然一點不適應都沒有,反而覺得就應該是這樣。
而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嘩嘩」的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先前那名漢子撐著竹筏來到岸邊,衝我叫了一聲「恩人」,接著整個人就呆住了。
我苦笑了一聲,這種被人當做猴子看的感覺實在是太過不舒服,本想把它摘下來,可是就在我抬手的一瞬間,老者忽然大叫:「別摘!」
我手僵在半空中,就見老者喃喃地朝我走了幾步,木呆呆地看著我說:「像,太像了。」
「像什麼?」我詫異道。
老者搖了搖頭,深吸了好幾口氣面色才恢復如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去吧,等你這次回來,就算是即刻死於非命,你想知道的,我也會通通告訴你。」
我心頭一顫,而在這個時候身後的漢子也像是反應了過來,怯怯地說:「恩人,時間不早了,眼下正是低潮期,這個時候過河口是嘴安全的,再耽誤下去,恐怕路不好走啊。」
我點點頭,跟紅鯉轉身踩上了竹筏。
當漢子撐著竹筏緩緩離岸邊拉遠時,岸上所有的人都圍在了一起,沒人說話,只是一直默默地注視著我們離開,直到薄煙籠罩了視線,岸邊的人影越來越淡時,才聽到金小發發出一聲怒吼:「白大哥,早點回來喝酒啊!」
竹筏行至河中心,我又摸了摸頭上的斗笠,看著漢子說:「這斗笠什麼來頭,為什麼你們反映那麼大?」
漢子一邊撐伐一邊搖著頭說:「不是斗笠,而是帶斗笠的人。」
「你是說我?」我驚奇地出了聲,我還是我,不就是一個斗笠嘛,難不成還換了一個我?
漢子雙手抓著船蒿,轉過頭看向我說:「因為你帶了斗笠像極了一個人。」
「誰?」
「不知道。」
漢子皺著眉頭說:「這個人的雕像現在還立在排教的傳教場中央,每逢初三和十六,教主和各大教頭必會帶著排教眾教徒焚香祭拜,可以說是排教唯一信奉的神邸。」
說著又搖了搖頭道:「不對,他不是神,是一個和我們一樣的凡人。」
我聽完只感覺心頭猛跳,不可思議地說:「那人叫啥?」
漢子想了想,說:「不知道,從來沒人告訴過我們,只知道他已經死了很久了,死在黃河古道,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聽到這裡,我和紅鯉對視了一眼,就見她古怪地看著我,嘴角輕輕一笑,道:「早知道剛才去看看的,好膜拜一下某人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