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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節


下車之後發現已經有四五輛黑色轎車停在旁邊,像是都認識紅鯉的車,車未停穩便迎上來了六七位黑衣大漢,從外面將車門打開,恭敬地將我倆迎了下來。
「大小姐,少東家,裡面的老闆都已經吩咐妥了,轎子正在刷,要不您勞神進去看看?」
為首的一位中年人躬身地說道。
我看著紅鯉點點頭,沒有多說,邁步就朝著戲園子裡走了進去。
一進大門,正面就是舞台,東西兩廂有兩排朱紅色明柱,戲樓欄杆底部的方格裡,畫有花鳥人物畫,戲台正上方畫有「八仙」,相當精緻。
樓上兩側有包廂,觀眾座是條椅,規模不小,而且很多東西一看就是老物件,舞台之上擺著頂大紅的轎子,旁邊站著幾個夥計正拿著黑筆黑墨在上面塗塗抹抹,見到來人,立馬迎上來一位兩鬢斑白的老頭,笑呵呵地說:「您二位就是預定這頂轎子的僱主吧?」
我點點頭,道:「還得多久。」
老頭回頭看了一眼轎子說:「約莫著還得倆小時,要不您二位先坐一會兒,喝杯茶提提神等好了我叫您?」
我擺擺手說不用,轎子一定得刷仔細了,轎圍轎桿轎頂,轎裡面的座,必須全是黑的,要是讓我看到有一丁點別的顏色,我跟你說,我可饒不了你。
那老頭連連點頭,三人邁步上了舞台,看著已經刷了有三分之一的大紅轎子,心裡多少安穩了一些,這時候跟在一旁的老頭笑著說:「不是老頭子嘴破,活了這麼年,還頭一次聽說有人要純黑色的轎子,您這是怎麼著,煤老闆娉閨女啊?」
我笑了笑,說:「怎麼,抬轎子就一定是得結婚才能用麼?」
老頭連連擺手,道:「那倒不是,人活這麼大歲數了,頭一次見到新鮮玩意兒難免有些老有少心,要是方便的話,你開開尊口,免得老頭子後面睡不著啊。」
我看著老頭一臉諂媚的神情,嘿嘿笑了笑說:「抬鬼。」
老頭先是一愣,接著激靈靈打了個冷顫,諂諂地笑了笑,也沒再說話,可是在這個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紅鯉忽然開口問道:「老闆,你這戲園子看著有些年頭了吧?」
那老頭一聽直拍大腿說:「姑娘您慧眼,當年我叔父跟一個朋友建這園子的時候民國才剛成立,百年間可出過不少川蜀名角,只不過在戰亂的時候關閉了二十多年,到我手裡這才算重新開了張,只不過現在這行不好幹,跟當年沒法比,只能算是勉強混口飯吃。」
紅鯉點點頭道:「聽說這吉祥樓的兩位股東當年個個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一個靠走私鴉片發跡,另一個是川蜀的商會會長,不知您叔父是哪位高人?」
老頭子嘿嘿笑了笑說:「叔父正是民國川蜀商會會長,韓紀賢。」
我差異地看著紅鯉道:「你還知道這麼多呢。」
紅鯉翻了下眼珠子沒有搭理我,三人又在旁邊休息了一會兒,等到轎子差不多被徹底塗抹成了一團黑,幾位夥計站在一邊,衝著老頭道:「掌櫃的,驗貨吧。」
那老頭看了我一眼,我急忙會意地邁步走到轎子前仔仔細細檢查了一圈,再三確定外面沒什麼問題後,撩開轎簾正準備往裡進,就聽見身後紅鯉說了聲「慢。」
「少東家,你這身嬌體貴的就別往裡面鑽了,萬一弄髒了身子,回去二爺怕是要怪罪於我。」
我不解地看著紅鯉,只見她淡淡地看了老頭一眼說:「掌櫃的,要不您去替我們進去看看,瞧瞧有沒有沒刷到的地方,早點返工,也免得耽誤大傢伙的時間,都好回去早點睡覺。」
老頭臉上的表情明顯是愣了一下,接著又恢復如常道:「行啊,既然兩位這麼信得過老頭子,那看看就看看。」
說著邁步來到我跟前,我一隻手還掀著轎簾,沒明白紅鯉這是唱的哪一出,看著迎面走來的老頭剛想說不用,卻發現他滿臉堆笑的面孔陡然一收,心中一凜掉頭就要跑,可剛等我轉過頭,一股蠻橫至極的大力突然就從背後傳了過來,腳底下一個不穩,耳邊響起老頭陰沉的聲音「給我進去吧」,接著身子突然離地,直接被人給硬生生拎了起來往轎子裡一扔,整個世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耳朵邊上一點聲音都沒有,眼前也陷入到了一片黑暗,我掙扎著在轎子裡爬起來想要出去,可是剛一往回衝,就感覺腦袋「光」的一聲,像是撞到了一堵鐵壁石牆上,腦瓜子直髮蒙,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而等我清醒過來再想出去的時候,竟然發現這頂轎子像是被鐵糊的一樣,四周堅硬無比,就連剛才進來的門也都被徹底封死,任我怎麼使勁都不動分毫,折騰了半天,我氣喘吁吁地坐在轎子裡,一顆心沉到了底,這他娘的是被人給陰了。
紅鯉這會兒肯定跟他們打了起來,而且這裡面似乎很跟外界徹底隔絕,外面的聲音一點都聽不到,只能在轎子裡乾著急,難怪玉姐當時不讓我跟著出去,可是這些人怎麼知道我會到這裡來,難道就連衛君瑤的行蹤也暴露了?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下來,我滿頭大汗地想盡一切辦法試圖從這頂鐵轎子裡出去,口中不斷地大聲呼喚紅鯉的名字,可就在這個時候,就感覺轎子忽然一陣輕輕地搖晃,像是被人給抬了起來,接著耳邊響起一陣陣風聲,風聲裡夾雜著窸窣的腳步聲音,宛如有轎夫正抬著轎子,飛馳而行。
第一百五十章 臉譜怪人
時間彷彿再一次回到了在龍泉莊被那些個紙人抬往深宅大院的那晚,感覺著搖搖晃晃不斷前行的轎子,還有耳邊時時響起的風聲,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伸手就朝著兩邊摸了過去。
片刻前還堅硬的宛若銅牆鐵壁般的轎子,在這個時候拿手一摸,竟然好像摸到了轎簾,我心頭一喜,掀開簾布就想衝出去,可等看清了外面的狀況時,卻忍不住愣住了。
也不知道這地方是哪,四周漆黑一片,連條路都看不見,全都是朦朦朧朧的灰色迷霧,而且轎子前面還找不到什麼時候多了兩個抬轎人,穿著大紅色古代衣服,腦袋上帶著黑色大尖帽,連皮膚都是奇怪的青色,背對著我看不清模樣,只是一聲不響地抬著轎子在迷霧中飛快前行,像是要把我抬到陰曹地府一般。
我當時就傻了,我他娘的不是在戲園子裡面麼,怎麼會被抬到這個鬼地方,而且看著眼前的虛空我心裡有著一種莫名的心悸,好像只要從轎子上跳下去,就要永遠離開人間一樣。
我扯著脖子衝著這些怪人喊了幾嗓子,一點回應都沒有,可是看著四周的迷霧越來越濃,我心知那些人在戲園子裡處心積慮布這麼大的局,肯定不是讓我在這裡享受鐵轎子一日游,再往前走最低也得丟半條命。
而且能死還是最好的結局,萬一當中再下了什麼套拿我來威脅玉姐和大哥他們,這下麻煩可就大了。
他奶奶的,人活百歲也是死,樹長千年劈柴燒,給玉姐他們拖累這麼久,臨死做點貢獻就權當這些日子吃喝拉撒的回報了。
想通之後便不再猶豫,掀開轎簾看著腳底下的虛空,一咬牙一跺腳,閉著眼睛大喊了一聲「我來了」,便縱身躍了下去。
當身體離開轎子之後,耳邊開始刮起了陣陣烈風,像是在朝著無盡深淵墜落,情不自禁地睜開眼,就見整個人都落入到了茫茫空冥之中,耳邊的風聲夾帶著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不斷呼嘯,像是有人在耳邊竊竊私語,時不時還能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聽不真著,跟唸經似的一個勁兒往耳朵裡鑽,讓人忍不住覺得一陣頭痛欲裂,想要大聲嘶吼出來。
而在這個時候,冥冥之中那呼喚我的聲音開始變得強烈且清晰,聽著還有些耳熟,像是個女人,難道說是玉姐?
那一陣的清醒讓我忍不住轉動著目光四處尋找聲音傳來的方向,忽然局看見一條細長的粗繩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虛空的上方垂了下來,隨著身體的不斷墜落一直延伸,和腦袋始終保持著不到三尺的距離,然後就聽見那女人說:「快抓住繩子爬上來,不然就出不來了!」
不是玉姐?
可是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彷彿是為了印證女人說的話,虛空中刮起的烈風突然開始變得強烈,身體在空中被吹的左搖右晃,眼看著逐漸要與繩子拉開距離,二話不說一把握住繩頭就開始往上爬。
眼下也不知道到了什麼位置,腳底下的虛空開始變得消淡,一座在薄霧籠罩下的城池開始在視線中若隱若現。
這裡怎麼會有座城?
我情不自禁愣住了,並且感覺在城裡好像還有人影在活動,而他們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一道道目光鎖在我身上,頓時如芒刺背,其感覺絲毫不亞於當初在黃泉河上被霧中神秘人注視的陰冷,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還不快上來,你是想讓我們替你收屍不成?!」
鑽進耳朵裡的呼喊讓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一秒鐘也不敢耽誤,卯足了勁兒甩開膀子就順著繩子往上爬,而且這繩子也不知道什麼材質做的,直挺挺地立在空冥之中,任憑狂風吹捲愣是絲毫不動,就跟一根鐵棍似的,盡頭也不知道在何處,一直到身上那股子被注視的感覺徹底消失,我才扒在繩子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而在這個時候,頭頂上忽然出現了一道光亮,像是烏雲密佈的天空被陽光撕開了一道口子,並且在這個時候呼喚我的人聲越來越清晰,從一個人變成好幾個,我心頭一動,在深吸了口氣後,賣力奔著光亮爬了上去。
可就在我將腦袋伸出光亮的同時,就感覺腦袋像是被人用悶棍狠狠敲了一下,還沒看清楚到了什麼地方,眼前一黑,便昏死了過去。
趕等再醒來的時候,一睜開眼,我還以為自己瞎了,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到,頓時有些手忙腳亂四處亂竄,可是剛一站起身,腦袋上面就碰到了個什麼硬東西,「砰」的一聲,接著腳底一滑,身子跟個球一樣「咕嚕嚕」朝前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