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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節


做完這一切我獨自一人坐在黃河邊,看著翻滾的河水,祈禱著河水趕快枯竭,等到你枯竭的時候,爺爺的大仇就得報了。
第十章 黃河斷流
整整兩天,河水一如既往地豐沛,沒有絲毫乾涸的跡象,我一直坐在河邊,中間除了爹來給我送過飯,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河面。
村子也並沒有隨著鬼太婆的死而寧靜下來,我眼睜睜看著一具具屍體從水底走上岸,並給他們指明了回家的路,村民們都被髒水澆了心,分不清是人是鬼,人和屍體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既和諧又詭異。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我實在堅持不住倒在地上睡著,半夢半醒之間,耳朵裡忽然就沒了這幾天一直縈繞的水流聲,我猛然驚醒,瞪大了眼睛看著乾枯的河床,爬起來就往家裡跑。
可是季宗卜並不在家,爹說他去找英子了。
我一聽開心極了,就跟爹在家耐心地等著,等到天黑的時候,季宗卜回來了。
「讓她跑了。」
這是他進門說的第一句話,我整個人一慌,卻聽他繼續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等兩個時辰。」
時辰這個用詞我只在古裝電視裡聽過,在現代社會猛地聽人說覺得很奇怪,季宗卜說完之後回了屋,爹趕緊將大門鎖上,然後看著我說:「你知道你那師傅是幹啥的不?」
我說知道啊,他是憋寶人。
「那你知道他們這行有多風險不?你以後還想不想上大學了?」
我說這個我不管,只要他能替爺爺報仇,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
爹的眼珠子瞪得跟驢蛋似的,半天說不出話來,認命似的長歎道:「都是命啊。」
我沒有理會爹的感慨,目光一直落在他懷裡的泥胎上面,這泥胎太逼真了,完全不像是人工雕刻,反而像是天然形成,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看著,就覺得它那閉著的眼睛有緩緩睜開的跡象。
爹察覺到了我眼神的異樣,將泥胎緊緊摟在懷裡回了屋,這個時候院子外面開始出現零零碎碎的腳步聲,不知道是人還是屍,腳步聲很匆忙,都是奔著河邊方向去的,我坐在院子裡抓耳撓腮地硬等了四個小時,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季宗卜才走了出來。
「走吧。」
季宗卜說了一聲徑直朝著門外走,爹這時也跟了出來,說用不用把泥胎帶上,季宗卜冷冷說道:「我勸你最好把那東西的眼睛蒙上,等他開了眼,大羅神仙下來都救不了你們。」
爹聽了哎呦一聲連忙往屋裡跑,我看著季宗卜已經出了門,就趕緊跟了出去。
村子裡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一丁點的燈光和生氣,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曾經夜裡去劉家村的場景,難道真應了爺爺的話,三岔灣也要變成下一個劉家村了嗎?
而且等來到河邊我也才發現,河底一個人都沒有,村裡的人全都消失了。
季宗卜依舊是那副表情,站在岸邊凝視了片刻就朝著河床走了下去,我跟在他身後,看著河床中出現的一個個水潭,心中有些擔憂,那水童就是從河底出來的,這些水潭裡會不會還有比它跟厲害的怪物。
黃河的河床並不平坦,斷流之後會形成很多小湖泊或者池塘,老人說這其實並沒有斷流,水流還是在沙層下面向下游滲透但是上面的小湖泊卻是靜止的。
而且在開封城有句老話,叫「開封城,城摞城。」
古往今來,在開封建朝立都的朝代數不勝數,但是也遠不及這座城被洪水淹沒的次數。
我記得在早年間,曾經在一次清淤的過程中意外地挖出了明代周王紫禁城遺址,接著周王紫禁城再向下挖,在8米深的地方又挖出了北宋皇宮的大慶殿遺址,緊接著金汴京城、宋汴梁城、唐汴州城,一下子挖出了三座國都、兩座省城和一座中原重鎮。
往年每年組織村民清淤的時候可沒少在裡面撈著一些寶貝物件,現如今的河床和往年沒有多少差別,只是村子裡的人卻都不見了。
我倒是不擔心他們的安危,只是有些著急英子跑哪去了,總不會躲這些水潭子裡去了吧?
季宗卜停下腳步問我:「那天晚上你爺爺停船的位置你還記得麼?」
我在腦中裡拚命回憶當晚的情景,然後憑藉著記憶帶著他來到了一個小水塘的旁邊說:「應該就是在這附近。」
季宗布卻搖搖頭,瞇著眼睛掃視四周,手中像變戲法似的多出來一個黃色的令旗然後猛然一揮,令旗化作一道黑線直直地朝著不遠處的一個水塘裡紮了進去,緊接著「刷刷刷」一個接著一個的令旗從他手中飛出,全都沒入到了身邊的水塘當中。
令旗在接觸到水面就沉了下去,季宗布瞇著眼,耳朵以極快的頻率快速扇動,不到兩息的功夫猛地伸出手將我身後一推,就見面前的水塘裡「蹭」地竄出一道黑影然後飛也似地朝著黑暗中逃去。
我被推的坐在了泥潭,看著那道黑影大喊:「別讓她跑了!」
可是季宗卜卻屹立不動,冷笑著說:「居然能驅使這些水童,原來是件地寶。」
我沒有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有些疑惑地說:「剛才那不是英子?」
季宗卜沒有理我,反倒是看向面前的水潭,點點頭說:「就是這了。」
隨後看著我說:「一會兒我下去之後,會從裡面出來一個東西,能不能替你爺爺報仇,就全看你自己了。」
說完連衣服也不脫,一腦袋扎進水潭裡,身體消失在水中,只留下一長串的氣泡。
空曠的河床只剩下我一個人,我腦海裡浮現了那晚爺爺下水的場景,和現如今有些相似。
我緊張地盯著水潭,心裡砰砰直跳,不時地觀察左右的環境,一絲絲水漬從腳底的淤泥裡滲了出來。
黃河剛剛斷流,河底的淤泥本就沒有干,一腳下去就是一個泥坑,而此時腳底下的泥坑裡,居然滲出來的是血水!
那血水覆蓋了整個視線裡的河床,絲絲縷縷在各個水潭之間蔓延,像是黃河在流血。
我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站起身環顧四周,眼前的視線被一片片鮮紅染透,掛在空中的圓月也開始被一團烏雲籠罩,天地之間赫然暗淡了下來。
就在這時候,耳聽得水潭裡「嘩啦」一聲,一道人影以極快的速度竄了出來,我以為是季宗卜,可看清那人的模樣,竟然是英子!
英子此時全身被水浸透,披頭散髮,滿眼的恐慌,身上的衣物被劃成一縷縷破布,一條胳膊沿著肩膀齊斷,鮮紅染紅了身軀。
英子在看到我的時候也是一愣,我通紅著眼睛上去就要抓她,可是一道炸雷突然在頭頂震響,整個河床都微微顫抖,我腳底不穩摔倒在泥裡,全身被血水染紅,可是再一抬頭,英子不見了。
時間又過了兩分鐘,隨著水面的再次波動,季宗卜出來了。
季宗卜出來之後臉色蒼白了許多,皺著眉看我,我正想說英子跑了的事情,可是他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耳邊就出來了一陣陣「轟隆隆」像是塌山的巨響。
季宗卜臉色微變,一把抓著我就抗在了肩上,然後飛快地朝著岸邊跑去,等上了岸,爹正站在岸邊等我們,看到我倆出來臉上一喜,季宗卜連忙說:「快離開村子!」
三個人亡命般的朝著村口跑,身後那「轟隆隆」的巨響越來越清晰,腳底下的大地都隨之顫抖,伴隨著一聲山崩海嘯般的轟鳴,我聽到了洪水崩騰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