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黃河禁忌 > 第2節 >

第2節


這個故事我曾經聽過我爺爺說過無數遍,每當說到最後覺醒反叛的時候,臉上都抑制不住的驕傲,就跟曾經去堵過槍眼炸過碉堡似的。
那憋寶的南蠻子死後在小船上留下了一個包袱,裡面除了一些亂七八糟爺爺看不懂的東西外,還有一本書。
爺爺不識字,認不得書上寫的啥內容,就將它帶了回去墊桌腿,這一墊就是好幾十年,直到我出生長大成人,才發現書裡面寫的都是一些神神怪怪的東西,也沒有在意,就當個神話小說來看。
直到三岔灣子的河面上飄來一具女屍,我才發現,這本書上的內容,不簡單。
第二章 黃河女屍
那具女屍我還認識,叫劉英,是我們老村長的閨女。
生前很漂亮,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
只是不知道從哪來了個外地小伙將她帶走了,這一走就是一年多。
等回來的時候大著個肚子,也沒見著那男的,當天晚上就在古渡口投河自盡了。
當時我已經不在三岔灣子住,跟著爹娘去了縣城,正好趕上高考結束,倆月沒事幹,就回到老家找爺爺想在臨走前多陪陪他。
劉英的死在我們那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村裡的老少爺們都跑到河邊去看,當看到漂在河水裡的屍體時,臉上都露出了唏噓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老村長跪在河邊哭的撕心裂肺,他是老來得子,一直把劉英當寶貝蛋一樣供著,多少人提著彩禮來提親都不嫁,說是寧可養姑娘一輩子,也得給她找一個如意郎君。
可結果呢,卻落的個如此下場。
哭到最後就找到我爺爺,求他把英子的屍體撈上來。
改革開放以後,國家大力發展基礎設施建設,一座座雄威的黃河大橋橫跨天塹,早就沒人再坐船過河,許多黃河渡口荒廢,老船工們轉行的轉行,養老的養老。
爺爺當初選擇撈屍人這個行業的時候,遭到了家裡人一致反對。
那時爹娘在縣城有一份穩定的收入,養活一家人不成問題,說是讓爺爺要麼在農村閒著,要麼跟著去縣城閒著。
可是爺爺的性格一向執拗,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在敲斷了兩根煙桿子之後,這件事就算這麼定了下來。
從此以後,爺爺不再渡人,改為渡屍。
按爺爺的話來說,死者更應該受到人的尊重,他現在做的事情,遠比之前更有意義。
可是爺爺現如今年紀大了,已經不幹這行有些年頭,看著老村長聲淚俱下的哀求,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
爺爺皺著眉頭,嘴裡叼著煙袋叭叭的抽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恁家女娃肚皮朝下,成了水煞,撈不得。」
這個說法我之前聽爺爺說過,也在那本墊桌腿的書裡看過。
人死之後沉入水底,隨著屍體腐敗,體內漸漸脹氣,這些屍氣將人變成面目猙獰、口唇外翻的大頭鬼。
這時候隨著屍氣越來越多,屍體就會漸漸浮上水面,因為女性和男性的盆骨不同,所以浮屍還有個特點,叫做「男俯女仰」,說的就是這些漂在水上的死倒,俯身的是男人,仰身的就是女人。
但是一旦反了過來,那就證明這具屍體被黃河大王要了,誰也不能拿走。
特別是這種懷著身孕,心存怨念而死的屍體,好像是叫子母雙生煞,最為厲害。
老村長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拽著爺爺的褲腿說:「白老鬼,咱倆認識了一輩子,恁不能看著恁侄女兒就這麼在水裡給泡爛了啊!」
爺爺歎了口氣:「不是我狠心,是這水煞厲害的很,如果把她給撈起來,惹怒了黃河大王,咱們村子都要跟著遭殃,劉家村的事兒恁又不是不知道!」
當爺爺提到劉家村的時候,我注意到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變。
劉家村我倒是知道,離我們這不遠,也挨著黃河,但是個荒村,一個人都沒有,聽說是早年間洩洪的時候舉村都搬遷出去了,可是看大家的樣子,這裡面的事情,應該沒有這麼簡單。
可是不管爺爺怎麼說,老村長死活拽著爺爺的褲腿不撒手,到最後,爺爺直接一煙桿子打在了老村上的手上,然後拉著我轉身回到了家裡。
坐在屋子裡,爺爺不住地抽著煙袋歎氣,我就坐在他對面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好久他才對我說:「二娃子,恁是不是覺得爺爺狠心?」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雖然這些年上學接受的都是無神論的教育,但是對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依舊心存敬意,可是如果說是因為撈了一具屍體而讓一個村子死絕,我多少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不是爺爺狠心,英子那娃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可是有些東西恁不能不信,要是把英子的屍體撈上來,咱們三岔灣就會成為下一個劉家村!」
我一聽就來了興趣,問劉家村到底是咋回事,不是之前說搬遷了麼?
爺爺將煙嘴叼在嘴裡嘬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回憶什麼,正要開口,就聽見大門「光」的一聲,村裡的大壯衝進來氣喘吁吁地說:「白爺爺,老村長他自己下河撈屍了!」
爺爺一聽眉毛都快立起來了,罵了句鱉孫兒提鞋就往外跑,臨走的時候還不忘交代說:「二娃子你別出去,在家看門!」
我極不情願地哦了聲,坐在門口,沒多大會兒就見到一大群人朝我家院子湧了過來,正中間是爺爺和老村長,兩個人的身上都已經濕透了。
「爺爺怎麼了?」
我見狀連忙將爺爺攙了進來,去找乾毛巾和衣服,可是剛一轉身,就聽到爺爺扯著嗓子罵:「恁給我滾出去,恁想死就自己去死,別拉著村裡的老小給你陪葬!」
一回頭,發現居然是在罵老村長。
老村長渾身濕漉漉的,臉色發白,老淚縱橫地跪在門口,滿臉的絕望。
「爺爺……」
我見老村長這樣實在是於心不忍,有點看不下去,正想勸幾句,就見爺爺指著門口說:「恁敢求情,恁也給我滾出去!」
以我對爺爺的瞭解,事情鬧成這個樣子,看來是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直到晚上快睡覺的時候老村長也沒有離開。
一天的時間,老村長的頭髮從兩鬢斑白,變成了滿頭銀髮。
臨睡前,我看著爺爺獨自一人站在窗戶那看向門外,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