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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6節


這些年,趙飛燕經常聽周烈提起那個叫莊君平的人,據說他是一個相師,在筮卜算命這門學問上有很深的造詣。
周烈曾說過,他之所以現在還待在長安,也是莊君平建議暫時不要離開,而且莊君平也算到了,趙飛燕在七年以後會遭遇一場大劫。
不過趙飛燕對於莊君平預言中的這場劫難從未放在心上,在她看來,只要周烈不離開長安,不管她遇到什麼,周烈都會來救她。
對於她來說,周烈是個無所不能的人,就算是天子做不到的事,周烈也能做到。
聽到周烈的話,趙飛燕立刻來了興致:「大事?王莽要做什麼?」
周烈長吐一口濁氣,悶悶地說出兩個字:「篡漢!」
趙飛燕立即摀住了周烈的嘴,她將一隻眼睛露在斗篷外面,朝著官道上掃了兩眼,見路上沒有其他人,才鬆了口氣,又對周烈說:「周郎,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呀,讓人聽到了,可是要殺頭的。」
周烈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當周烈抱著趙飛燕避過守衛,偷偷潛入皇宮的時候,王莽親自為陳湯斟上了一盞熱酒。
在外人看來,王莽是個非常貼心的人,他試了試酒溫,確定不是太燙,才將酒杯遞給了陳湯。
陳湯雙手接過酒杯,眼睛卻沒有從王莽的臉上挪開過。
「大司馬,你看……周家郎的事……」
說話時,陳湯總是小心翼翼的。
從剛才見到王莽以後,陳湯就不止一次地提過周烈的事,可王莽似乎有意要避開和周烈有關的話題,一直和陳湯扯東扯西,閒話家常。
這一次,王莽總算做出了回應:「周烈的事,我知道。他確實是個良才,可我聽說,他和當朝皇后之間的關係……有點不一般吶。」
陳湯當然知道趙飛燕和周烈的關係,可周烈雖然桀驁,但並不魯莽,這些年,他將趙飛燕保護得很好,即便大家都知道他和趙皇后之間的關係非同尋常,但從未有人抓住過證據,一切流言也都是捕風捉影罷了。
陳湯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即替周烈否認:「周烈和皇后之間能有什麼?都是市井流言罷了。五年前,天子曾欽點周家郎領官入朝,可沒想到閹黨從中作梗,硬是將這件事壓了下來,他們是怕有朝一日周家郎還是會進入朝堂,才編纂出了這樣的流言蜚語啊。」
王莽揉了揉眉心:「老將軍,你為了自己的老部下,也是用心良苦啊。」
說完這番話,王莽就盯著陳湯的眼睛,不再多說一個字。
陳湯看著王莽,仔細揣摩著這番話的意思。
八百五十四章 周列傳(二)
這時陳湯想起了他來見王莽之前,周烈就曾告訴他,王莽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入朝,同時周烈也囑咐過他,不要在王莽面前據理力爭,那樣可能會給陳湯帶來很大的麻煩。
陳湯看得出來,周烈對於這位新上任的大司馬心懷芥蒂,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周烈為什麼要這樣,可現在他看著王莽那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又回想著王莽剛才的一番話,他很快就什麼都明白了。
閹黨、外戚,這兩股勢力都不可能讓周烈進入朝廷,王莽的態度,也就在某種意義上代表了外戚勢力的態度。
如果周烈不能進入朝堂,大漢將亡啊!
陳湯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放棄了。
如今,他已經不是那個敢違逆天子的陳湯,他老了,很多事已是力不從心。
在這之後,王莽又和陳湯聊了一些不疼不癢的話題,眼看天色已晚,陳湯只能起身告辭。
王莽目送陳湯下樓,又召來了僕人,讓他將已經冷卻的酒重新熥熱。
酒肆旁的小巷子裡傳來了積雪被踩踏的聲音,王莽將木窗掀開一道縫隙,默默注視著陳湯越來越遠的背影。
看到陳湯蹣跚的步履和佝僂的背影,王莽心裡很不是滋味。
在他更年輕一些的時候,陳湯曾是他心中的英雄,可幾十年官場傾軋,讓這位曾經為大漢立下悍馬功勳的陳將軍過早地老去了。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可惜陳湯不是廉頗。
看到陳湯現在的樣子,王莽彷彿看到了十年後的自己,他不甘心,他不想像陳湯那樣,就算建立了偌大的功業,死後卻也只能換來一捧黃土,他要的,是一座皇陵,是後人的萬世敬仰。
焦安端著熱好的酒回到了王莽身邊,他是王府的管事,跟在王莽身邊這麼多年,不是因為看中了王莽的能力,而是看中了外戚的強大勢力,他知道,以他和王莽的關係,早晚有一天,他也能在朝中謀到一官半職。
雖然王莽現在總是一副笑臉迎人的模樣,但焦安很清楚,這是王莽的偽裝,在他的內心深處,埋著一顆想要登頂九五的種子。
王莽關上了窗戶,長吐一口濁氣,對焦安說:「這裡沒有外人,你也坐下吧,陪我喝完這壺酒。」
焦安坐在王莽的對面,他感覺到王莽的臉色有些頹然,忍不住問道:「主公在想什麼?」
王莽抿了一小口酒,淡淡地說:「你聽說過周烈嗎?」
「主公說的是那個遊俠吧,」焦安恭敬地回應著:「聽說,他過去是陳將軍的部下,這些年陳將軍四處活動,好像一直想把他送進朝廷啊。」
王莽:「只聽說過這些?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長安城西的那幫青皮子,都是你的人吧?」
焦安怯怯地笑著:「什麼都瞞不過主公。」
王莽看了他一眼:「說說吧,你的那群小夥計,是怎麼評價周烈這個人的。他是個遊俠,肯定和你的人打過交道。」
焦安如實回應道:「聽說這個人本事很大,不光是城西的青皮,就連皇城裡的禁軍見到他也是畢恭畢敬的。如今市井還有不少關於周烈的童謠,唱得是什麼,周家兒郎,天下無雙,六尺劍,定四海。」
說到這裡,焦安發現王莽緊緊蹙起了眉,於是又說道:「都是些市井童謠,當不得真。我倒是覺得,周烈也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徒有虛名?」王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看不見得吧。」
說完,王莽就盯著手中的酒出起了神。
焦安:「我倒是聽守城的將官說過,他們說,周烈是萬人敵,一人就能抵得上千軍萬馬。可不管他如何厲害,也不過就是一粗鄙武夫而已,其實小人一直不解,為何閹黨要對周烈入朝的事你要在這裡和我比劍。」
司馬嬰:「我也想看看,你和我,誰才是天下第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