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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5節


這支竹簡確實涉及到了一段秘辛,但這段秘辛和寄魂莊沒有太大關係。
這是一段發生在兩千年前的奇異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周烈。
如果竹簡上的內容屬實,那周烈的事跡,真可以稱得上是一段傳奇了。
他的故事,要從陳湯和王莽在兩千年前的那次密會開始說起。
綏和元年,癸丑。
這一年的冬季比往年來得更早,猛烈的寒風摧垮了掩埋在秋末的最後一點生機,時至年關,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長安城,城邊的女牆上透著一抹讓人心悸的純白。
陳湯朝袖子裡吹了一口熱氣,試圖讓幾乎被凍僵的雙手能煥發出一點活力。
他站在酒肆的門口,心中依然在猶豫。
十年開疆拓土,二十年歲月蹉跎,想當年,他曾站在萬里草原上,對天長呼:「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如今,他已經是半隻腳邁進棺材的人,只剩下一把枯骨。
陳湯很清楚,王莽就在樓上等著他,他和王莽的交集不多,只是聽人說,這位新上任的大司馬雖是外戚,卻能夠禮賢下士,是個百年難遇的賢臣。
「將軍,上去吧。」
在陳湯耳邊傳來了一個輕柔的聲音,趙飛燕提著一支小暖爐,來到了陳湯身邊。
如今已三十有七的趙飛燕依然保持著少女時的容顏,輕柔而嬌小。
陳湯在很早以前就知道趙飛燕和周家郎的關係,但他沒想到趙飛燕會親自來。
很快,陳湯就留意到趙飛燕身邊沒有帶侍衛和宮女,她是私自出宮。
趙飛燕擺了擺手衣袖,阻止了正要向她行大禮的陳湯,又說了一次:「將軍,上去吧。」
陳湯抬頭看了看酒肆二樓的窗欞,他彷彿能透過那層牆壁,看到王莽正坐在榻上,靜靜地等著他。
這一次他將王莽約在這裡見面,是想借王莽的權勢將周烈送進朝堂,陳湯的前半輩子都獻給了大漢,為大漢開疆拓土,建立了不世功勳,後半生,他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周烈身上。
他想讓周烈入朝為官,他相信,以周烈的才華,一定可以成為天子近臣,他也曾想過,也許有一天,周烈能手持六尺劍,在朝堂之上斬盡閹黨。
可周烈偏偏是個對朝堂絲毫提不起興致的人。
想到這裡,陳湯無奈地歎了口氣:「可周烈只想做個遊俠。」
說完,陳湯最終還是下了決心,邁過了酒肆的門檻。
趙飛燕朝著陳湯的背影投去最後一瞥,輕輕歎了口氣,這時候一隻大手捲上了他的腰肢,隨後,她感覺到一個厚實的胸膛貼在了她的背上。
周烈掀開了斗篷,將趙飛燕裹在懷中,很生硬地問了聲:「冷嗎?」
即便收起了殺氣,從周烈嘴裡發出的聲音依然讓人不寒而慄。
可對於趙飛燕來說,在這世間也只有周烈能讓她感覺到一絲安心,她抬起頭,注視著周烈那張刀削斧劈般的粗悍面孔,周烈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酒肆二樓的窗口。
「他還是去找王莽了。」周烈長吐一口濁氣,隨後將趙飛燕抱了起來,走向了小巷子的盡頭。
趙飛燕縮在周烈的懷裡,眼睛一直沒有從周烈的臉上挪開。
周烈留意到了趙飛燕的眼神,他低下頭,給了趙飛燕一個笑臉:「在看什麼?」
世人都說,眼前這個粗壯的漢子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鬼,就連他笑的時候,在別人看來也像是惡鬼露出了獠牙。
可在趙飛燕眼中,周烈的笑容卻是種在她心底的最後一縷陽光,每次見到周烈對著她笑,她心裡的小鹿都會撞個不停。
她抱著周烈的脖子,呢喃似地說著:「周郎,你真的不願入朝嗎?如果你入朝做官,我可以每天都見到你。」
周烈依舊笑了笑:「現在不也能每天都見到我麼。」
離開小巷子以後,周烈抱著趙飛燕走在長安城的官道上,長靴壓在積雪上,發出一陣「吱咯吱咯」的響聲,趙飛燕用周烈的斗篷遮住了自己的臉。
她貴為皇后,不能讓人看到她在周烈在一起。
其實在很早以前,她也曾想和周烈一起離開皇宮,但她心裡清楚,一旦她這麼做了,她的妹妹趙合德無論如何也不會跟著他們走,到時天子降罪,趙合德肯定會受到牽連。
趙合德是一個貪戀權貴的人,她曾經也是,直到她遇上了周烈,可那時已經晚了,她不該入宮,不該將趙合德引薦給天子,如果她不是宮裡的人,也許她現在已陪著周烈雲遊四海,如果不是趙合德貪戀昭儀的虛名,也許她可以離開宮闈,一走了之。
可所有的假設都無法違逆現實,她在想,有一天天子駕崩,她也許可以動用手中的權利,將周烈招入深宮,那樣一來,她就可以和周烈長相廝守。
周烈不會允許她這樣做,她知道。
趙飛燕問周烈:「周郎,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去找王莽?」
周烈愣了一下,說:「我為什麼要去找他?」
趙飛燕:「我聽人說,他是個好人,你跟著他,至少不愁吃穿。」
周烈笑了:「我現在也不愁吃喝啊,天子養著我呢。」
趙飛燕也嬌笑起來:「那哪是天子養你,明明是你嘴饞,總是跑到宮裡偷吃。」
周烈調侃似地說:「天子胃口小,他自己吃不完,我幫他吃點,不然浪費了多可惜。」
說起來,趙飛燕見到周烈的那天晚上,也是正巧碰到周烈潛入宮中偷酒。
趙飛燕突然轉移了話題,對周烈說:「周郎,你去找王莽吧。」
周烈皺起了眉頭:「我不找他,看不上那個人。」
趙飛燕:「為什麼?我聽人說,王莽是個好人。」
周烈:「他可不是什麼好人,莊君平給他算過一掛,過不了幾年,他會做一件大事,到時候你就能看出他的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