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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5節


直到敏度來到我身邊,他的注意力才轉移到敏度那邊,他開始說話,一邊說話,一邊揮動著兩隻手臂,顯得非常焦躁。
敏度沒有開口,一直到少年把話說完了,他才轉過頭來對我說:「他叫馬欽次松,是土司身邊的廚子,原本他是可以進入寶頂的,可他的妻子和兒子都在這裡,所以他也來了。馬次說,因為犀牛泉的食越來越少,兩個大頭人已經開始內鬥了。」
我:「大頭人是幹什麼的?」
敏度:「是土司的住手,負責管理村子裡的平民,我們這一共有兩個頭人,分別是巴雜和夏過,巴雜負責管理西村的村民,夏過則管理東村。倖存者來到這裡以後,就以兩個頭人為軸心分成了兩撥。剛開始大家相處還算和睦,可隨著食物越來越少,兩撥人開始衝突,馬次的妻子和兒子都在上一次的衝突中死去了。所以他才偷偷離開了犀牛泉,想要到寶頂那邊去。」
在這樣一個環境下,倖存者為了得到足夠的食物,確實有可能自相殘殺。
如果所有的食物都被吃光,那些死了的人,很可能會變成新食物……
想到這,我不願再想下去了,轉頭問劉尚昂:「瘦猴,你帶著多少口糧?」
劉尚昂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帶著多少口糧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裡到底有多少倖存者。」
敏度和馬次交談了一會,對劉尚昂說:「還有三百多人。」
劉尚昂衝我搖了搖頭:「光靠咱們的口糧救不了他們,我準備的食物,只夠二十個人吃一頓的量。」
我問敏度:「什麼地方能找到食物?」
敏度說:「土司在退入寶頂的時候,搜刮了村子裡所有的糧食,寶頂那邊還有羊群和牛群。」
我問:「寶頂那邊儲存了多少糧食?」
敏度:「足夠一千個人吃一年。寶頂那邊還有土地,可以種新的糧食,糧食的桔殼可以當做牛羊的飼料,而牛羊的糞便可以作為土地的肥料。」
也就是說,只要牛羊正常繁殖,土地正常出產糧食,寶頂那邊的人永遠也不會挨餓。既然寶頂上的糧食夠吃,為什麼不把所有倖存者都帶過去?
說真的,我現在突然有一種衝動,我想把那個勞什子土司拖出來活刮了。
敏度一直盯著我看,過了好一陣子,他突然開口問我:「你在想什麼?」
我長吐一口濁氣:「咱們得將所有倖存者都帶進寶頂。」
沒想到我的話卻引來的敏度的反對:「不行,土司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沒有人能違背土司的命令。」
我說:「土司?他在你眼裡是土司,在我眼裡,他就是一坨狗~屎。」
「哈哈哈哈……」
我的話剛說完,倉嘉突然大聲笑了起來,那笑聲聽起來異常的爽朗。
敏度看著倉嘉,說了一串我聽不懂的話,可倉嘉只顧著笑,沒有理會敏度的意思。
後來敏度又轉向了我,對我說:「要將所有人都帶進寶頂……也不是不行,但必須經過土司的同意。」
我撓了撓頭:「可是我不打算徵求他的意見。」
敏度有些著急了:「土司的意志是絕對不能違背的,如果違背了他的意志,所有人都會受到佛祖的懲罰。」
我不由地皺起了眉頭:「這是誰告訴你的?」
敏度說:「是古籍上說的,村子裡的法典上也這麼說。這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無奈地笑了笑:「怪不得你們的土司不敢讓敏度離開小天山,呵呵,但凡有一個敏度進入我們那個世界,歷代土司的謊言也一定會被揭穿。」
敏度用非常疑惑的眼神看著我,說:「過去也有其他敏度離開過小天山啊,土司並沒有制止先代敏度離開,只不過那些離開小天山的敏度,都沒再回來。」
我看著敏度的眼睛:「那你告訴我,如果你離開小天山,去了我們那個世界,你會不會回來?」
敏度幾乎不用多想,很乾脆地回應道:「我會!」
「那你認為,你前面那一代敏度會不會回來?」
「會,他一定會回來的。」
「嗯,你說得很對,他一定會回來的,可他不可能回來了。」
「什麼意思?」
「他在離開小天山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敏度瞪大了眼睛:「這……不可能,他怎麼……」
我打斷了敏度:「是瓦阿殺了他。每一代在你們這些敏度身邊侍奉的瓦阿,都是土司的殺手,如果敏度離開了小天山,他就會殺了敏度。」
敏度好像有點轉不過彎來了:「可是……為什麼?」
我沉了沉氣,說道:「因為你們只要離開了小天山,就會接觸到正統的佛教,到了那時候,土司的謊言必然被揭穿。敏度,我問你,你和瓦阿接觸了這麼長時間,就沒有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寒意嗎,那是殺手特有的氣息。」
敏度愣愣地看了我一會,隨即搖搖頭:「沒……沒有,瓦阿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
他一邊說話,一邊思考,漸漸地,我感覺他好像想通了什麼事,他扶著牆根,慢慢地坐在了地上,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上一次見敏度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一個智商非常高的人,雖然他幾乎沒有機會和外界接觸,人生觀也僅僅是依靠不斷鑽研小天山上的那些古籍慢慢形成的,但我相信,有些事,只要我給了他提示,他自己就一定能想通。
他一定能想通,為什麼那些離開小天山的敏度一個都沒有回來,他一定能想通,我為什麼說瓦阿是殺手。
敏度抬起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額頭:「原來是這樣,所以瓦阿才殺了山神,所以卓瑪的屍體才出現在那裡,他想殺我,他一直都想殺了我,可是他下不了手……」
我留意到敏度的眼神變得游離起來,他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對於他來說,我透露給他的這些信息,無異於要在一瞬間將他心中十幾年構築的東西全部推翻,由此帶來的,將是精神世界的徹底崩塌。
我蹲下來,拍了拍敏度的肩膀,敏度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我。
我對敏度說:「敏度,我們是站在你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