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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節


我明白老楊的意思,他讓鬼娃跟著我,其實是將鬼娃這一生都托付給了我。
師父,如師如父,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做這樣的師父,老楊的話就像是一個很沉的擔子,我以為,像這樣一份重量,是當時的我難以承受的。
我告訴老楊,鬼娃進了師門,名字是要改的,現在我們已經幫他起好了新名字,叫楊壬坤。
對於改名的事,老楊也意外地沒有任何牴觸,他說楊喜樂這個名字本來就土氣,鬼娃這陣子進了學校,沒少被班裡的同學笑話,既然我們給他起了新名字,老楊打算把戶口本上的名也改了。
一切都是出乎我意料的順利。
回到家,夏師伯和趙師伯又七嘴八舌地將收徒的流程幫我縷了一遍,生怕我會出什麼紕漏似的。
好像對於鬼娃拜入師門這件事,兩位師伯比我還上心。
第二天,當掛鐘的時針走到了第八格,莊師兄在客廳裡敲響了小鑼,今早才趕來的馮師兄守在門口,將那些聚集在門外師叔師伯們引了進來。
夏師伯、趙師伯、我,我們三個待在主臥,莊師兄的大弟子劉壬飛則領著鬼娃去了客房。我在屋子裡就能聽到鬼娃說話的聲音,他沒有我當年的緊張和矜持,一直在問劉壬飛各種各樣的問題,什麼是守正,什麼是屯蒙,什麼是豫鹹,左叔叔在寄魂莊裡到底是幹什麼,為什麼現在不能見他。
劉壬飛一直耐心地為鬼娃解答著,他告訴鬼娃寄魂莊的來歷,告訴鬼娃,我們的天師是老子,地師是莊君平,一世祖李子府……
聽到劉壬飛和鬼娃的對話,我彷彿也回到了許多年前,莊師兄和馮師兄在那個稍顯陰暗的小屋子裡,對我講述著寄魂莊的點點滴滴。
十點一刻,莊師兄敲響了主臥的門,在外面喊:「吉時到了。」
我和兩位師伯這才出了門,沒過多大功夫,劉壬飛也把鬼娃帶了過來。
鬼娃入師門,要過三道拜師禮。
第一道師禮,拜三祖,所有人面朝北牆上的三祖掛像跪拜,並隨著夏師伯念過禮詞。等大家都起身以後,我又將鬼娃帶到供桌前,讓他給三祖供上三柱香,對著三祖掛像三跪九叩,隨後再叩56個頭,前54個拜我之前的歷代祖師,第55個為我而磕,最後一個,則是為他本心不滅。
當鬼娃磕到第54個頭的時候,我心裡顫了一下,這個頭,是為我師父磕的。
如果師父在天有靈,也會喜歡鬼娃這孩子吧。
第二道禮,敬茶,和我當年一樣,鬼娃要先敬三祖,然後敬我,最後敬屯蒙、豫鹹的兩位師伯祖。
最後一道禮,就是種棺了。
我走到共桌前,先是對著三祖拜了三拜,隨後從桌子上拿起莊師兄事先準備的紅布包,將它舉過頭頂,喊一聲:「請棺!」
經我這麼一喊,客廳裡的諸位師伯師叔就退到門外去了,鬼娃不知所以,也想跟著出去,梁厚載趕緊將他拉住。
當初我種棺的時候,屋子裡只有師父和我兩個人,但鬼娃入師門,梁厚載是要留下幫我的。我幾乎沒有美術功底,早年師父讓我學,我也沒怎麼用功,而梁厚載當初之所以進藝術班,為的就是今天。
我讓鬼娃扒下上衣,他好奇地問我:「左叔叔,這是要幹嘛呀?」
「種棺。」我衝他笑了笑,從布包裡拿出了浸過藥水的棉球,又對他說:「你把身子轉過去,面朝南。」
之前我也沒想到,鬼娃竟然是不分東西南北的,還問我哪個方向是南。
梁厚載給他指了方向,讓他轉過臉去,一邊對他說:「以後就不能左叔叔左叔叔這麼叫了,要叫師父。」
鬼娃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坐在鬼娃身後,將麻藥一點一點地擦在他身上。
和當初的我一樣,一感覺到後背開始發麻,鬼娃就變得緊張起來:「左叔叔,我背上怎麼麻了呀?」
「別說話。」我回了這麼一句,繼續幫他擦拭著。
梁厚載又在一旁糾正他:「要叫師父。」
鬼娃「哦」了一聲,接著又摀住自己的嘴,很緊張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掰了一下他的臉,讓他面朝正南。
我估算著浸入鬼娃皮膚的藥量,感覺差不多了,就對梁厚載說:「種棺吧。」
梁厚載從布包裡拿出帶著兩種不同顏色的針,在鬼娃背上一點一點地刺了起來,他下針的時候很小心,手法也很輕柔,鬼娃背上只是偶爾滲出一點血來,可我在一旁看著,還是覺得肉疼。
說起來,鬼娃背上的黑水屍棺,和我背上的黑水屍棺其實是不一樣的,他是陰支,靠催動陰氣來施法,黑水屍棺的氣場卻會化解陰氣。所以鬼娃身上的黑水棺,說白了只是一個印記,並沒有實際的用途。
花費了很長時間,梁厚載才將黑水屍棺紋在了鬼娃背上,當我讓鬼娃穿上衣服的時候,鬼娃又問我:「左叔……師父,梁叔叔在我背上搞得哈嘛?」
我掀起了後背上的衣服,說:「紋身,現在你背上還有一個。」
鬼娃顯得很興奮:「我背上也有這個?」
我看他一眼,說:「嗯,你背上現在也有了。不過你要記住,黑水屍棺是不能外露的,你可別想著跟你的同學顯擺。以後到了夏天,不能在外人面前光膀子,也不能去公共澡堂裡洗澡。」
鬼娃「哦」了一聲,露出一副很失望的表情。
我笑著揉了揉鬼娃頭髮,問他:「改名的事,你爺爺告訴你了嗎?」
鬼娃很乖巧地點頭:「我以後就叫楊壬坤了。」
「走,咱們去吃飯。」說話間,我拉著鬼娃離開了家門。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這次鬼娃入師門,我爸媽和大舅也來了,他們沒去我住的地方,而是直接到了飯店。
一進飯店大門,我就看到爸媽和大舅在堂裡站著,剛露出了笑臉,準備打招呼,結果我媽上來就問我一句:「你這頭髮也太長了,啥時候去理理?」
我只能應付:「有時間就去剪。」
「正好中午吃完飯沒什麼事,你去理了吧。」我媽盯著我的頭,嘴上這麼說著。
說真的,我壓根就沒法剪髮,留長髮一兩年,我已經習慣現在的樣子了,本來人就顯老,身上的氣質也跟個悍匪似的,有了這頭黑絲,多少給了我一丁點文藝的味道,看起來柔和一些。
這時候莊師兄過來催著我們上桌,說是菜已經上來了。
吃飯的時候,我坐在主陪的位置,要整場帶酒帶節奏,我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趙師伯總嫌棄我酒喝得慢,可我本身就對酒這東西沒興趣,更不熟悉趙師伯口中的「行酒令」,只能他催我一次,我就帶一次,每次辣酒入喉,我就覺得渾身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