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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節

馮師兄朝馬建國揚揚下巴:「建國,送他們回去。」
馬建國「誒」了一聲,搶在陳道長前頭奔出門,拿著鑰匙開車去了。
我正要隨著陳道長一起出去,馮師兄卻突然拉住了我的肩膀,面帶憂慮地對我說:「萬事小心。」
我點點頭:「馮師兄,你也小心。」
馮師只是鬆開我的肩膀,卻沒有回應。
陳道長轉過頭來喊我,讓我抓緊時間,我最後看了馮師兄一眼,就跨出了門。
馬建國一早將車開到了局子門口,我們出門就上了車。
二百九十八章 瘋虱卵
時值深夜,路上幾乎沒什麼人,馬建國刻意將車開得很快,十幾分鐘之後,我們就到了亂墳山地界,直到所有人都下了車,馬建國才朝我們揮揮手,開著車走了。
此時,亂墳山腳下的土房裡還亮著燈,我離得很遠就能看到土房的窗戶裡有人影竄動,還能聞到從屋子那邊傳過來的淡淡煙味。
陳道長打開屋門的時候,濃烈的煙氣就從門中飄散出來,那味道實在太重了,我吸了一口氣,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我師父此時就坐在炕上,他竟然也端著煙桿,嘴巴裡吐著煙霧。
除了我師父,屋子裡還有五個人。
其中三個我認識,分別是澄雲大和尚、永遠看不見臉的李道長、曾被羅有方喬裝打扮過的黃昌榮。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兩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人。坐在我正對面的,是一個身材異常魁偉的老人,他帶著墨鏡,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可即便是隔著兩層黑色的鏡片,我也能感受到從他眼睛中綻放出來的戾氣,這股戾氣和他身上散發出的煞氣混在一起,讓人不寒而慄。
還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他就靠著牆皮坐在地上,亂糟糟的頭髮遮住了他的臉,從頭髮的縫隙裡,我看到他臉上沾著很厚的污垢,他嘴上叼著一根捲煙,我進門的時候,他朝我這邊轉了一下頭,之後又將臉側到了我師父那邊。
這幾個人裡,只有澄雲大和尚沒抽煙,另外的五桿老煙槍讓屋子裡蒙上了一層很濃的煙霧。
陳道長也被這股煙氣弄得有些不舒服了,他趕緊打開了窗戶,讓外面的風吹進來,煙霧稍稍散去了一些。
師父放下手中的煙桿,對我說:「這裡的人,你大多數都認得了。只有仉侗和孫先生你沒見過。」
說道「仉侗」這個名字的時候,師父指了指那個戴墨鏡的老者,說到「孫先生」他則指了指地上的乞丐。
那個被我師父稱作仉侗的人衝我點了一下頭:「我是仉家的首房長老,和你師父是同輩人,行當裡的人都叫我仉二爺,你也可以這麼叫我。」
我們守正一脈向來不講究什麼禮數,他這麼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只是衝著他點頭。
至於那個孫先生,一直坐在地上抽煙,沒說話。
這時候黃昌榮站了起來,走上來和我握了握手,然後又一語不發地退回去,坐在了他自己的位子上。
黃昌榮的突兀舉動起初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可回頭一想我才明白,其實我們兩個,也算是第一次見面了。
當初我在東北老黃家見到的那個黃昌榮,原本就是羅有方假扮的。
看得出來,這些人和我師父都是老朋友了,大家都很隨性,該抽煙的抽煙,該喝茶的喝茶,除了我進門的時候他們朝我這邊看了一會之外,後來就沒再理我。
我進門以後,梁厚載他們也陸陸續續進了屋,師父也沒多做介紹,只讓我去弄幾把椅子,畢竟屋裡能坐的地方不多。
陳道長搶了我師父的旱煙桿,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將案情大體描述了一下,他說得沒有那麼詳盡,很多事只不過點到為止。
直到陳道長把話說完了,澄雲大師才發話:「你說的那顆蟲卵現在在哪呢?」
陳道長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小容器,一邊打開一邊說:「蟲子和蟲卵都在這裡頭了。」
他這邊話剛脫口,幾個老傢伙就一窩蜂地湊了過去,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只有那個孫先生不為所動,依舊坐在原地,默默抽他的煙。
我簡單地聽了幾耳朵,圍在陳道長周圍的幾個人都在猜測這枚卵是什麼,裡面的蟲是什麼蟲,可猜來猜去,也沒人能說出它到底是什麼。
等到所有人都散開了,我師父才面朝孫先生這邊說:「孫先生,你見多識廣,應該知道這東西的由來吧?」
孫先生撩了一下額頭的髒亂頭髮,露出一張還算清秀的臉,而後我就聽他說:「卵裡頭的幼蟲,是不是跟頭髮絲似的,又細又長?」
我師父和陳道長同時對著他點頭。
孫先生掐了煙頭,低頭沉思了一會,說:「那應該是瘋虱的蟲卵。在出馬仙那個行當裡,瘋虱這東西也叫瘋蚤子,有些養蟲的人會將這東西種在人身上,種少了,可以控人心智,種多了,就能讓人癲狂。在中原,瘋虱這東西在百年前就絕跡了,它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晚晴的時候,一個養蟲人帶著這東西下南洋,被苗疆的蠱師抓了個現行,不過後來被那個養蟲人逃了,至於他最後去了哪,就沒人知道了。」
梁厚載多嘴問了一句:「養蟲人是幹什麼的?和苗疆蠱師有關聯嗎?」
孫先生轉過頭來,對梁厚載說:「理論上來說,中原的養蟲人,應該算是苗疆蠱術的分支。除了養蟲人這個稱號,也有很多人叫他們『蟲師』。不過早年間,他們曾盜學蠱術傳承,所以一直以來,蠱師們都不承認他們的身份。在末代養蟲人逃亡南洋之後,養蟲人這個行當就不存在了,他們到了南洋以後,大多搖身一變,成了當地的降頭。但這些人也不被南洋蠱師所接受,他們就自立門戶,自稱紅衣降頭。最後一個紅衣降頭,在三十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說完這番話,孫先生又恢復了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掏出一根煙重新點上,額頭上的頭髮也落了下來,遮蓋了他的眼睛。
我師父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說:「那個葬組織,和南陽人牽扯很深啊。」
這時候,孫先生又將額前的亂髮撩起來,看著我師父說:「你說的那個組織,在我們那個行當裡叫做『葬教』,這個教派就是在南洋建立起來的,我們曾猜測,他們的教主可能也是南洋人,不過就他們的行動模式上看,其影響範圍,遠遠不止南洋這麼簡單。」
我師父就問他:「你們對那個葬教瞭解多少?」
「瞭解不多。」孫先生說:「這個教派的行蹤非常詭秘,我們也曾試著調查過他們,可前後歷經三年,也只搞到了極少的一丁點信息。對了,還有一件事,既然我今天來都來了,也不得不說。柴師傅,你是不是有一個同門師兄,叫趙宗典?」
聽到我師伯的名字,師父眼中頓時閃過一道精光,可臉上還是作出一副平淡的表情,用平淡的語氣回應道:「是啊,怎麼了?」
孫先生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過了片刻,他才開口說道:「有消息稱,你的師兄好像也加入了那個組織,而且他在葬教中的地位,可能還在化外天師之上。」
化外天師之上?孫先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是在懷疑,我的師伯趙宗典,就是那個葬組織的教主!
我師父那張老臉頓時拉了下來,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被仉二爺搶了話頭。
就聽仉二爺說:「趙宗典和我有過命的交情,他這個人我是瞭解的。雖然他平日裡行事詭異,人品也說不上好,可如果說他加入了葬教,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而且他更不可能建立這樣一個組織,他不是那種人。」
仉二爺的語氣非常平靜,可在這種平靜之下,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壓力。他就像一隻匍匐的猛獸,隨時都會暴起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