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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節


黃昌盛帶著我們走上那個舊木頭搭建而成的小碼頭時,幾雙腳踩在上面,發出一陣陣「吱呦吱呦」的聲音,而在碼頭正對的河道兩旁,是大片的蘆葦地。
一隻小船就拴在碼頭上,這隻船不是當初黃老太爺渡河用的那隻小木舟,而是一隻帶著發動機的漁船,從船板上不時散發出一股有些刺鼻的魚腥味,在船頭上還有一隻撈魚用的及一條剛死不久的魚。
黃玉蓮跳上船,回頭對黃昌盛說:「魚死了。」
黃昌盛點了點頭,就招呼我們上了船。
漁船不大,但足以乘下我們這些人了,黃昌榮解開了栓船的繩子,又拉動了船尾的發動機,伴隨著一陣讓人心煩的「突突」聲,漁船在不算寬闊的河面上開動起來。
除了發動機的聲音和不時迸濺上來的河水,河道上顯得異常平靜,船上的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中帶著一份讓人煩躁的壓抑。
夏季的白天總是會在夜晚快要來臨的時候變得非常倔強,二十分鐘之後,小船穿過一片蘆葦牆,終於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而在這個時候,天色依然沒有完全暗下來。
一百六十六章 澄雲大師
師父指著遠處對我說:「老黃家地宮的入口,就在那個地方。」
我朝著師父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河岸的另一邊完全被厚厚的白霧籠罩起來,在雲霧之中有一篇面積非常大的陰影,看上去似乎是一座巨大的山體。
不過說來也怪,我們當時所處的位置離河對岸也不算太遠,可霧氣卻完全沒有影響到我們這邊,只在河岸的另一層盤踞著。
黃昌榮最終將船停在了位於河道中央的一個小島旁邊,下船之後跨越一片蘆葦地,就能遠遠望見一座純木搭建的房子。
在房前的空地上還墾了幾塊菜地,地裡種著些蔬菜。
看這個地方,倒像是一個修身養性的隱居之地,而且看那些蔬菜旺盛的長勢,這個地方似乎也時常有人來打理。
來到門口的時候,師父讓我們先留在原地等一等,他則一個人進了屋子。
片刻之後,我就聽師父在屋裡說:「什麼是佛?」
立刻就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回應道:「我是佛,你也是佛,世間萬物,花花草草,無不是佛……咦?柴施主,你怎麼回來了?」
之後就聽我師父在屋裡面喊:「都進來吧。」
進屋的時候,就看到木製的地板上坐著一個看起來很邋遢的老人,他身上的衣服幾乎都快碎了,花白的頭髮亂糟糟的披在肩上,鬍子同樣很長、花白,也同樣是亂糟糟的。
可這個人的面相非常慈祥,身上散發著一種和莊師兄類似的親和氣息。
黃昌榮和黃昌盛進屋之後,就雙手合十,朝著老人行禮:「澄雲大師。」
這個人就是我師父口中的澄雲大和尚?可和尚不是應該沒有頭髮嗎?
可這種問題我也只能在心裡想一想,卻不敢問出來,看澄雲大師的年紀,肯定也是我的長輩了,而且我看得出來,師父和他似乎也是老交情了,如果我在這時候說出什麼不敬的話,師父可能要罵我的。
於是我也朝著老人抱了抱拳,說一聲「澄雲大師。」。
劉尚昂這時候卻在一邊問我師父:「這人是個和尚?怎麼這麼長的頭髮?」
師父笑了笑,沒說話,澄雲大師也笑呵呵地說道:「有頭髮就不是和尚了麼?難道小施主換一身衣服,就不叫劉尚昂了?」
劉尚昂睜大了眼睛,很驚訝地看著澄雲大師:「你認得我?」
可澄雲大師的回答卻讓人很是摸不著頭腦:「我未必認得你,你也未必認得我,我未必認得我,你也未必認得你。認得的,只是一具軀殼,不認得的,不過是浮雲虛妄。認不認得,對你來說還重要嗎?」
當時我就在想,這個老頭說話怎麼莫名其妙的,難不成是瘋了?
我師父隨手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笑呵呵地說:「大和尚說話總喜歡帶著禪機,好顯得他的道行比別人高。」
澄雲大師也衝我師父笑了:「什麼禪機不禪機的,看到年輕人,我心裡高興,就是想逗一逗他。不過我道行高是真的,你們誰對佛法感興趣的,可以拜我為師,學費可以商量。」
說話間,他又看向了我,挑了挑眉毛說:「這位小施主,你難不成是開著天眼的?嗯,不錯不錯,我看你骨骼清奇、面目中正,如果能夠皈依佛門,肯定可以修得一份罕見的佛緣。要不然你拜我為師吧,只要供我吃喝就行,學費就免了。」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我師父就不停地皺眉頭,等他剛一說完,我師父就在一旁說:「他是左有道,我徒弟!」
澄雲大師很無奈地朝我師父翻了翻白眼:「你看看你,怎麼還當真了?我還不知道他是你徒弟,逗他玩呢。」
我師父也顯得一臉無奈:「你這是打誑語,犯戒。」
澄雲大師就樂了:「出家人不打誑語,可我又不是出家人。」
劉尚昂又忍不住插嘴了:「你不是和尚嗎,怎麼就不是出家人了?」
澄雲大師:「和尚就一定是出家人了嗎?出家人就一定是和尚嗎?」
「和尚,不就是出家人嗎?」劉尚昂有些不確定地問。
澄雲大師:「和尚當然是出家人,這還用問?」
我師父大概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就打斷了劉尚昂和澄雲大師的對話:「行了,胖墩,你不要和大和尚討論這種事,等一會你自己就被他繞進去了。」
完了師父又對澄雲大師說:「黃啟宵目前下落不明,我明天打算帶著有道他們去一趟地宮那邊,這事你怎麼看。」
澄雲大師搖了搖頭:「大霧不散,很難找到地宮的入口。依我看,還是在這裡守株待兔,那群人,早晚是要去那個地方的。」
在澄雲大師說話的時候,我看到他臉上浮出一種意味深長的表情。
我師父盯著澄雲大師看了一會,點了點頭:「嗯,守株待兔,也好。」
澄雲大師微微一笑,之後也不再說話,大概過了幾秒鐘之後,他身上的氣質就變得十分安靜祥和,似乎進入了某種入定的狀態。
我師父則點上了旱煙,慢慢抽了起來。
黃昌盛帶著黃玉蓮去收拾我們今晚要睡的床鋪了,黃昌榮則坐在廳裡,從懷裡掏出一個很小的酒壺,默默喝起了酒。
當時大概是六點鐘左右了,從這個時間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木屋子裡的人都沒有說話,這其中也包括我、梁厚載和劉尚昂,十點多的時候黃玉蓮做了頓飯,吃飯的時候,只能聽到筷子和碗的碰撞聲,還有我師父狼吞虎嚥的聲音。
一夜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