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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節

直到這道詭異的大浪快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才看清楚,那些小顆粒就是我之前見過的那種蟲子,此時的它們堆積在一起,金屬般的甲克反著火把上的火光,就像一道光輝閃耀的金屬城牆一個慢慢向我推進,我在內心顫慄之餘,被晃得有些睜不開眼。
其實在發覺眼前的東西是這些蟲子的時候,我反而不怎麼怕了,我知道它們對我們大概沒什麼興趣,之前我和梁厚載在沖群中走過的時候,這些蟲子還會特意避開我們來著。
它們的目標是那張徹底死去的嬰兒臉和捻地屍的屍身,我看到有一隻蟲子爬上了「嬰兒臉」的頭頂,它揚了揚尖銳粗壯的上顎,然後猛地一鑽,竟然在腦殼上鑽出一個洞,之後就扭著身子鑽了進去,在它之後,蟲群蜂擁而至,瞬間將「嬰兒臉」徹底覆蓋。
我看不到那張嬰兒臉被它們啃成了什麼樣子,只看到在蟲群將那張臉覆蓋之後,先是形成了比拳頭稍大一些的突起,可僅僅一秒鐘之後,那個突起就癟了下去,那張臉竟然在一瞬之間就被這些蟲子給吞噬了!
上次我們見到捻地屍的時候,還猜測那具捻地屍忌憚龍王墓的氣場,捻地屍或許對龍王墓氣場確實會有一些忌憚,不過現在看來,捻地屍真正忌憚應該不是墓中的氣場,而是這些蟲子!
只不過眼前這只捻地屍,以及它肚子裡的「嬰兒臉」,因為生在墓中,出不去罷了。
之後,蟲群又撲向了捻地屍的屍身,那原本應該就是一具普通的屍體了,可當大量甲蟲朝它爬過去的,我卻發現那張臉在最後的一瞬間露出了無比恐懼的表情。
我絕對沒有看錯,更沒有產生幻覺,它當時就是露出了那樣的表情,那是一種只屬於活人的表情。
他竟然還活著!
我當時下意識地想救他,可沒等我邁出腳步,大量的甲蟲已經像一大瓢水似地撲上了他的身,也僅僅是一瞬間的功夫,他的整個身體也被吞噬殆盡,還好有蟲群擋著,我看不到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敢想像那會是一副怎樣的景象。
吃了嬰兒臉,吃了捻地屍的屍身,可那些蟲子還是沒有退散,離我們最近的幾隻蟲子正不停抖著頭頂上的觸角,悉悉索索地爬來爬去,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其中一隻蟲子在地上轉了一個大圈之後,突然昂起了頭,觸角正指著梁子的方向。
我立刻明白它要幹什麼了,立即朝梁子吼:「你胸口那東西,拔了!」我說話的時候,那只發現了樑子的甲蟲也撲騰著蟲翼飛了起來,我頓時伸出手,一把將它抓住,中指和拇指用力一捏。
這種蟲子的腹部很軟,當場被我捏得粉碎,可它背上的甲殼卻非常堅硬,而且邊緣很鋒利,我的手指被它劃破之後,就有種火辣辣的疼痛。
這時候梁子非常果斷地在胸口上切了一刀,將那截鋸齒狀的尾巴取了出來。
說實話,也就是梁子,如果換成是我,就算是為了保命,讓我拿刀割自己,我想我多少也會猶豫一陣子,更何況梁子將自己胸前的肉切開的時候,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連哼都沒哼一聲。
梁子將那截斷尾仍在地上的時候,蟲群就豐胸而上,瞬間將它吃得一乾二淨。
這一截斷尾上既沒有陰氣也沒有屍氣,所以我以為,只要梁子將它取下來,應該就不會成為蟲群的目標。
可在這之後,蟲群依舊沒有退去,離我們最近的那幾隻蟲子依舊開始尋尋覓覓起來。
梁厚載在我背後驚呼了一聲:「是氣味!」
斷尾上本來就沒有陰氣和屍氣,這些蟲子是怎麼鎖定它的位置的,氣味,一定是氣味。如今梁子身上也帶上了這股氣味,而且在短時間內都無法消除了。
我和梁厚載立即將梁子推到牆角里,然後就擋在他和蟲群之間,梁子身上的氣味也許比較淡,那些蟲子還沒找到他的位置,可這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我背後的黑水屍棺對這些蟲子無效,之前在那個狹小的洞穴中我就發現這一點了,當時我在洞穴中爬行的時候,背後的洞頂上也有蟲子爬過,它們對於我的後背,可以說是毫不避諱。
梁厚載的辟邪符用完了,還剩下幾張鎮屍符,可蟲子身上又沒有屍氣,鎮屍符也不會起任何作用。
我手裡還有一把開山刀,梁厚載手中還有火把,可數量如此龐大的蟲群,用刀去砍,用那一點點火去燒,不用想也知道是杯水車薪。
怎麼辦?好不容易找到了樑子,難道現在就要看著他被這些蟲子吃掉麼?
蟲群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又有幾隻蟲子加入搜索的行列,在我們腳邊至少聚集了上千隻甲蟲,它們全都昂著頭,晃動觸角,似乎是要將我們身後的梁子找出來。
眼下已經沒別的辦法了,只能對一把。
我將開山刀交給梁厚載:「厚載,你先幫我擋一下。」
梁厚載猶豫了一下才將開山刀接過去,他朝我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他現在渾身的神經都緊繃著,緊張到說不出話來,不過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朝他笑了笑:「禹步,走罡!」
梁厚載的臉上在一瞬間閃過一道驚愕和擔憂的表情,可在這之後,他卻很認真地對我點了點頭。
走罡這門功夫對當時的我來說,還是太難了,加上我已經可以達到思存境界,一旦在走罡的過程中出了問題,將會受到極大的反噬。平時如果師父不再身邊,我也不敢獨自練習。步罡踏斗、三步九跡,區區八個字,說起來容易得很,可要做到這八個字,對於我們守正一脈的門徒來說,一步走錯,就是萬劫不復。
梁厚載一個人擋在梁子身前,我則走到了蟲堆裡,那些蟲子大概是怕被我踩到,連忙給我讓出了一點點空間。
耳邊全是蟲群翻湧的噪聲,我心中默背著道德經、三屍訣,強行讓自己沉靜下來,右手施無畏印,左手與願印,默練定禪。定禪由佛門傳入守正,這兩種手印也都是佛門中的手印,佛門中的定禪中,最常用的手印是大概禪定印,但守正一脈的定禪只有施無畏印和與願印這兩種手印。
漸漸地,我的腦海中出現了七星的星光,星光與我腦中靈光輝映的那一剎那,我立刻感覺身上多了一份沉重的壓迫力。
師父總說要思存九天,其實連我師父也不知道九天是什麼樣子,別說是九天,我僅僅是感應到天罡北斗的星力時,就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
事實上,我也說不清楚,腦海中那些似有似無,似真似幻的星光,到底能不能稱之為「星力」。
我一邊咬牙支撐著,一邊站立在天英星星位,默念法咒,踏向天任星星位,在踏出罡步的時候,腦子裡除了思存和星位,必須無一絲一毫的雜念,當時的我已經進入這樣的狀態了,周圍發生了什麼我是不可能知道的。
甚至於對梁子的擔心,都在那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輔、天蓬七星,步罡踏斗、三步九跡,守正一脈的罡步走下來,要一氣呵成,每一次邁步都不能有任何的遲疑。
當我心中念畢最後一道咒文的同時,身子已經站立在了天蓬星的星位上,在這之後,腦海中的星光驟然消失,一股巨大的虛脫感頓時了上來。
我雙腿一軟,當場就跪坐在地上,之後我就轉過頭,朝梁子那邊看。
還好,在我對外界沒有感知的這段時間裡,梁子和梁厚載都沒出事。
只不過樑子的額頭上此時多了一道很深的傷口,正不斷地流出血來,將梁子的半張臉都洇成了紅色,另外,梁子額尖上的頭髮也被燒焦了一小撮。他坐在地上,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而在他的大腿上,還落著一隻被烤糊了的甲蟲。
梁厚載也是一副無比緊張的表情,他舉著火把,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梁子的額頭。
看到他們兩個的表情,我又將視線挪到梁子額頭左側的傷口上,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極不好的念頭,難道說,有只蟲子沿著這道傷口鑽進去了!
我連忙跑到梁子跟前,梁子卻朝著我長長吐了口氣,說:「我還活著。」
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大腿上燒焦的蟲子,又是長舒一口氣:「呼……我剛才還以為自己死定了,說真心話,我這輩子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麼險的事,剛才那蟲子已經把我頭上的皮給割開了……唉,活著好啊,活著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