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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節

當我磕磕絆絆地將天罡鎖的套路打了五六遍之後,師父才走上來,開始細心糾正我的動作。
之前師父也說了,天罡劍中蘊含的那一份刁鑽,是要通過常年練習套路才能領會到的,可後來他又說,天罡劍的套路就是沒有套路,
師父幫我糾正動作的時候還告訴我,天罡劍的招式只有兩個:攻式和守式。這樣的說法也太籠統了,哪一種武術的招式不是由攻和守組成的。籠統也就罷了,可我師父後來又說,天罡劍的攻式中處處留著退路,而在守式中卻往往暗藏殺招。
師父還說,天罡劍有兩種完全不同的用法,在對付人的時候,要有進無退、以攻代守;在對付邪屍的時候,要以退為進、以守代攻。
雖然如今的我已經能將天罡劍嫻熟的施展出來,可當初我第一次聽到這些話的時候,總覺得我師父好像前言不搭後語的,一番話說得我暈頭轉向。
我問師父:「有進無退是什麼意氣話而已,也就是在這天晚上,我才明白事情遠沒我想的那麼簡單。
我師父睡覺一向很晚,每天睡覺的時間往往也不超過三四個小時,過去我也問過師父,怎麼睡覺這麼少,師父說,守正一脈的人在第二次種棺以後因為陽神受到不同程度的受損,都會變成這個樣子,而我算是一個極特殊的個例。
夜半時分,我和梁厚載都已經入睡了,師父就坐在大廳裡抽煙,有些人到了這時候是要起夜的,可不論是誰,經過大廳的時候看到我師父,還要憋著尿向我師父行禮,問我師父怎麼還不睡,寒暄一小會之後,才說要上廁所,直到我師父點了頭,他們才慌裡慌張地朝茅廁那邊跑。
就好像上個廁所也要經過我師父允許似的。
起夜的人不多,整晚上也就是兩三個人,可每個人都要像這樣跟我師父囉嗦一通,每次我都會被吵醒,當最後一個人和我師父寒暄的時候,我師父的語氣已經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我師父通常會在早上四點到五年之間起床,五點半叫我和梁厚載起來晨練,這次也不例外,我師父本來是打算再指導這我耍一遍天罡劍來著,可他剛把我叫起來,很多師兄師侄也陸陸續續地起床了。
他們每個人都還是睡眼惺忪的,有個叫李壬風的師侄因為起得太急,連鞋子都穿反了,他們顯然很不習慣在這個時間點就起床。
他們一一向我師父行禮,師父明明很不耐煩,可還要裝出一副很有耐心、很慈愛的樣子和他們說話。
在人群裡,我看到了莊師兄和馮師兄,他們兩個也是一臉很無奈的樣子,可當著其他門人的面,他們還要一絲不苟地跟我師父行禮、寒暄。
因為門人大多起了床,師父也沒時間看著我和梁厚載晨練,一個人跑到廚房準備早餐去了。
在古代,我們守正一脈的門人不僅僅是寄魂莊的守門人,也是寄魂莊的伙夫,而這個規矩也一直延續到了我這一代。
直到很多年以後,當我代替師父第一次為整個寄魂莊準備早飯的時候,也被累得夠嗆。
那可是三十個人啊,卻只有我一個人做飯,除了要做主食,每張桌子上還要準備兩葷兩素四個大菜,外加六個涼拌的小菜,廚房的鍋灶又小,只能一個菜一個菜地炒,想想都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
還好午飯和晚飯不需要我們守正一脈來準備,不然這三十多口子人的三頓飯,非把我累死不可。
而對於我的師兄師侄們來說,因為我師父的緣故,鎮門堂同樣不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地方。就拿起床這件事來說吧,我師父作為長輩,早早起了床,他們就沒有繼續睡下去的道理,不管願不願意都要起來。
我也是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麼當初莊師兄和馮師兄見到我的時候,會羨慕我們這一脈的「沒規矩」。
就在我師父做飯的這段時間裡,趙師伯也起來了,大家看見他的時候,都是一副看起來很糟心的表情,可依舊要跟他行禮,趙師伯對這些繁雜的禮數倒是很看得開,和後輩們一一打過招呼之後,才來到堂口前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嘴裡依舊嘟囔了一句:「還是活著好啊。」
我知道那些人為什麼會是那種表情,肯定是我趙師伯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又「詐屍」了,我聽師父說過,趙師伯每天晚上入睡之後都是那個樣子,這個毛病已經伴隨了他很多年了。
第八十七章 腳行開張
直到門人各自去洗漱了,趙師伯才來到我身邊,問我:「你師父昨天晚上是不是把天罡劍傳給你了?」
我朝著趙師伯點了點頭,趙師伯又對我說:「今晚門鼎腳行開張,你要特別留意一個手指很長的人,那個人,肯定就是給咱們寄魂莊搗亂的人。」
這時梁厚載湊了過來,問我趙師伯:「二爺爺,這麼說,你已經知道昨天的亂子是誰弄出來的了?」
趙師伯點頭,還很得意地說:「那當然,不就是一個三腳貓功夫的小賊,還能逃過我的法眼?」
梁厚載微微皺起了眉頭,又說道:「既然都知道是誰了,為什麼現在不抓他,非要等到今天晚上,讓我道哥去犯險?」
聽梁厚載這麼一說,趙師伯的臉一下就拉下來了,白了梁厚載一眼說:「我們這麼做,當然有我們的道理。大人的想法,你們這些小屁孩哪能看得懂?」
說完趙師伯就朝廚房那邊去了。
梁厚載盯著我趙師伯的背影,悄悄對我說:「道哥,看樣子,柴爺爺他們就是想借這個機會練練你,我覺得,他們既然是出於這樣的打算,這次的事應該沒什麼危險。」
梁厚載聲音很小,大廳裡人多,也亂得很,可趙師伯竟然還能聽到他說話,一邊走著一邊轉過頭來,又給了梁厚載一個大大的白眼,梁厚載趕緊縮了縮腦袋,朝我吐了一下舌頭。
其實梁厚載說的,我之前也想到了,但如果說這件事沒有危險,我卻是不信的。我瞭解師父的性格,如果其中不是暗藏著凶險,他也不會火急火燎地將天罡劍傳給我,雖然我剛入師門的前兩年師父對我的授業是有些揠苗助長的嫌疑,可在我第二次種棺之後,師父授業的進程就突然慢了下來。
在傳道授業這方面,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師父還是非常講究循序漸進的。
早上吃過飯,師父又帶著我在腳市裡逛了幾圈,這一次我們沒進入任何一個店舖,就是沿著鬼市入口到門鼎腳行的幾條小路反覆地走,一邊走,師父還一邊算著時間。
師父說,昨天在鬼市作亂的人很明顯是有備而來,他既然敢留下來參與門鼎腳行的交易,就一定想好了退路,從門鼎腳行到鬼市的入口,最便捷的一條路由八條巽字路和七條震子路組成,其中貫穿著七條大路。
師父還叮囑我,遇敵之後,不要急著下殺手,務必抓活的。如果對方很難對付,就想辦法拖延時間,門鼎腳行裡的同道很多,到時候我如果招架不住,他們肯定會出手幫忙。如果對方逃跑,就沿著這條路追下去。
就算師父不這麼叮囑我,我也肯定不會下殺手的,畢竟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殺人,無疑是一件很難接受的事。而且從師父的話裡我也聽得出來,這一次,不管我會遇到什麼,他都決計不會插手。不但他不會插手,在回到門鼎腳行的時候,他還叮囑梁厚載不要摻和我的事。
這次的事,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來解決。
回到門鼎腳行的會場之後,師父讓我和梁厚載將會場仔細打掃一遍,他則將昨晚準備好的三樣商貨擺在高台上,然後就一個人坐在檯面上悶悶地抽煙。
中午,莊師兄和馮師兄拿了幾包壓縮餅乾過來,和我們一起就著礦泉水填飽了肚子。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門鼎腳行門外又聚滿了人,我推開前門的時候,他們看到了高台上擺放的那個煉蠱盅,很多人就開始猜測那東西是什麼,也有人在討論煉蠱盅的價格,說真的,從他們口中說出來的價格在我看來就已經是天價了,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那麼多錢。
在人群中,還出現了我之前見到的那兩個老僧人,他們對煉蠱盅似乎沒有興趣,也不參與其他人的討論,全程只盯著我師父別在腰帶上的蛇皮袋子出神,我就感覺,他們似乎能夠感應到袋子裡裝的是什麼。
晚上七點剛過了第一個刻鐘,隨著鎮門堂頂端的鐘聲再次想起,門鼎腳行正式開張!
聚集在門外的人頓時魚貫而入,在會場放置的幾百把椅子轉眼間就坐滿了人,我師父朝我揮了揮手,又指了指門,示意我把門關上。
我關門的時候,門外依舊擠滿了人,他們沒有受到邀請,是不能參與門鼎腳行的交易的,可這樣也阻擋不住他們心中的那份好奇,大門緊閉的那一霎,透過糊在門框上的白紙,我就看到有幾個人立即湊了過來,雖然我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剪影,但從他們的動作上我就能猜得到,他們此時正把臉貼在門板上,豎起耳朵偷聽裡面的動靜。
這時候,我師父解下了腰帶上的蛇皮袋子,將它高高舉起來,衝著會場中的人喊道:「西晉高僧圓寂,留下這一顆七色舍利,佛門至寶。」
簡單說了這麼一句之後,我師父就直接報出了價格。我很想把那顆舍利的價格說出來,這樣可以更直接地證明我口中的「天價」是絲毫不做假的,可鬼市有鬼市的規矩,在這裡出售的任何一件商品,對外都不能直言其價格。
所以我只能說,那真的是天價,我不知道用「價值連城」這個詞能不能準確地去形容它,但我腦子裡也沒有別的詞了,總之那就是極大的一筆錢,我幾輩子都花不完的一大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