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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節

就看見門另一側的墓室中央,鎮著一具蛇尾人身的女屍,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似人非人的邪屍了,入行時的那具銅甲屍,那小山一樣的巨大身軀,也不是人類應該有的。
可就算是銅甲屍,也不如眼前這具邪屍來得震撼。
我能看出它是一具屍體,是因為它身上已經沒有「生」氣,但它看上去又異常的鮮活,蛇尾上的鱗片、身上的皮膚,還有隨著墓室中的熱浪輕輕飄動的頭髮,都是一副活生生的樣子。女屍的臉上帶著一個青銅的面具,我看不到她的臉,可又總有一種感覺,感覺她好像正通過面具上的空隙盯著我看。
在女屍的周圍,佈滿了那種粗大的黑色鐵鏈,上面還貼滿了靈符。可我又有一種感覺,它好像隨時都能衝破這些鐵鏈,它雙手交叉地護著前胸,我一直盯著她的手指,就怕她什麼時候會突然動一下。
第六十章 屍魃
我師父站在我身邊,也朝著女屍的方向看了一會,之後才對我說:「這就是魃,在咱們這個年代已經很罕見了。不過你以後行走在外的時候,說不好也會遇上。」
這就是旱魃?一經出世就會赤地千里,甚至天下大亂的旱魃?
這時陳道長又跑到石門旁摸索了起來。
我就聽師父繼續對我說:「其實對於旱魃這東西,自古以來都有很多說法。有說它是一種旱鬼的,在一些古書上,也說旱魃是一種頭頂長眼的矮人。清代的袁枚先生曾寫了一本叫《子不語w的書,你有時間可以看看,上面說旱魃『猱形披髮,一足行』,也說旱魃會變成一種叫犼的惡獸。其實在漢代之前,旱魃就是女魃,是一種神靈。不過很多東西,因為年代久遠,已經不可考證了。」
我聽得雲裡霧裡的,就問師父:「那旱魃到底是什麼?」
師父搖了搖頭:「不太好說。在咱們這一脈,旱魃通常是指的屍魃。屍體如果被埋在陰陽失調嚴重的地方,時間久了就會屍變。如果屍在生前有靈性,屍變以後,也容易變成飛僵。飛僵再變,就是屍魃了。普通的邪屍都是大陰之物,可屍魃不一樣,它們是裡陰外陽,內裡極陰,屍體至陽。你以後要是真碰到了這種邪屍,千萬不要用天罡鎖去封屍氣,這種屍只能用番天印去鎮。」
我又問我師父:「銅甲屍呢?也是普通的屍體屍變來的嗎?」
其實我就是想印證,銅甲屍生前到底是不是人。
沒等我師父說話,梁厚載就在旁邊對我說:「銅甲屍都是養屍人煉出來的。」
我師父白我一眼:「這種事都要問!好好跟厚載學著點,別整天游手好閒的。」
梁厚載好像有點過意不去,就為我開脫:「道哥平時練功忙,也沒時間瞭解這些的。」
師父看了梁厚載一眼,笑了笑,就跑去給陳道長幫忙了。
我眼看著師父走遠了,才很小聲地對梁厚載說:「那,銅甲屍生前到底是不是人?」
雖然我之前就一直對銅甲屍存有疑惑,可也從來沒請教過梁厚載,畢竟他天天和我在一起,他不主動說,我就以為他也不知道。
可梁厚載顯然是知道一些的,他想了想,才對我說:「《九屍圖w上說,銅甲屍生前,大多是一些武將或者劊子手之類的,他們殺人多,身上煞氣重,養屍人就是靠著這股煞氣將他們練成邪屍的。說是這股煞氣混雜了日月精氣,可以催生屍體的血肉再生,煉出來的邪屍也不懼陽氣。」
說起來,《九屍圖w這本書我也見過,就是他那些古書中的一本,不過他平時像寶貝一樣藏著掖著的,我想借來看,他也不借給我。
這種事我也能理解,畢竟涉及到兩家的傳承,在寄魂莊裡,三脈之間的傳承都不能互通,更別說是我和梁厚載這樣的關係了。不過辰州符和八字鎮決,梁厚載平時也會教我一些,這大概也是李爺爺的授意。
這些年,我師父也將天罡鎖和八步神行傳給了梁厚載,不過梁厚載平時很少練,以後也不會用上,就像我不會畫辰州符一樣。至於八字鎮決嘛,梁厚載教過我一次,可我壓根沒記住。
不過有件事,在這裡不得不提一下。說到辰州符,其實在我守正一脈也有一些相關的傳承,但我們這一脈傳下來的符菉沒有趕屍人一脈那麼多,只有三種,分別是定魂、鎖魂、封魂這三道符。
這三種符畫起來都非常快,只要達到了思存境界,從畫符到用符,也就是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但在短時間內畫符,對於施術者的反噬也是異常巨大,由於我當時的修為還不夠,師父也沒教給我。
之後我又問梁厚載:「旱魃的樣子,都是這樣的嗎?」一邊說著,我還沒忘了朝女屍的方向指了指。
那兩年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是有特別多的問題,有時候連我師父都嫌我煩。
可梁厚載還是很耐心地為我解釋:「不是的,這具屍魃,生前可能是女媧族的人。」
我一下來了精神:「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女媧啊?」
這時候,世上有沒有神仙,有沒有陰間,神仙住在哪裡,這些問題一下子又在我心裡湧了出來。
可梁厚載卻說:「不知道。可女媧這個氏族是有的,書上說,女媧氏族中的很多人都是『蛇身人首』,其實你想想也明白了,很多上古時期的人物,都和我們長得不一樣的,有些是女媧這樣的蛇身人首,有的還長著牛頭。」
我順著梁厚載的話往下想,這一想還真是,像黃帝、炎帝、蚩尤,這些上古的人物,相貌上和凡人好像都有很大的區別。
我看著墓室裡的女屍:「我還以為那些都是神話傳說來著。」
梁厚載也在旁邊嘀咕了一句:「我也是。」
這時候,陳道長和我師父好像是找到了門上的機關,我看見他們一左一右站在石門兩側,兩人相互使了個眼色,同時將手按在了看似光禿禿的牆壁上。
我就看到石牆上有兩塊磚竟然被他們按下去了,緊接著,墓室的地面下方就傳來了水流的奔騰聲。
那陣聲音聽起來很空洞,似乎在地面下方,還有一個隱蔽的空間,在我師父和陳道長按下機關的時候,河脈中的水就大量灌了進去。
僅僅過了片刻,空氣中的灼熱感就消失了,而墓室中的熱浪也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樣,我看到女屍的頭髮慢慢垂了下來。
我師父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著他進墓室,說真的,我一點也不想近距離接觸那具屍體,可又耐不住好奇,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我師父進去了,我師父走進墓室的時候,又從陳道長手中接過了那個玻璃瓶子。
陳道長就帶著梁厚載守在門外,似乎沒有進來的意思。
進入墓室之後,我才發現墓室的另外三面牆上還有三道寬大石門,全都拴著那種粗重的黑鐵鏈。
在墓頂上,還掛著三十六盞長明燈,對應著三十六天罡的星位。
而這時候我才看清楚,那具女屍是被鐵鏈懸在半空中的,在她的正下方,還有一個敞開的鐵盒。
師父帶著我,慢慢朝女屍走著,在行走的過程中,我師父一直在反覆觀察著女屍周圍的鐵鏈,我感覺,我師父心中也在擔憂著什麼。
來到女屍面前的時候,我師父蹲下身,將那個提盒拿了起來,我就看見裡面有一些鮮紅色的液體,看上去就像是血。
師父將這些血水樣的東西裝進了玻璃瓶中,才對我說:「這些魃血,可以提煉成屍油、屍蠟。每次提煉出來的屍油和屍蠟可以用五年,以後你每過五年,都要回來收集一次。」
魃血,就是這具女屍身上的血嗎?可一具沒有生氣的邪屍,身上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新鮮血液,難道……
我當時正看著女屍臉上的面具發呆,想到這些之後,心裡頓時一緊,趕緊把視線挪開,我剛才看她的時候,她真的有可能在和我對視。
我師父看到我的樣子,就猜到了我心裡在想什麼,他把鐵盒重新放下,一邊對我說著:「嗯,這具屍魃是活的。如果你哪天能夠催動番天印了,就帶著番天印來,給它一個解脫吧。」
就在我師父說話的時候,我看到女屍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雖然動的幅度非常小,可我就是看見了。它是活的,真的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