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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節

除了這種填鴨式的授業之外,我師父還成了我的專屬廚師,每天我吃什麼,吃多少,每頓飯搭配什麼肉、什麼菜、什麼水果,喝牛奶還是喝羊奶,我師父都會給我嚴格地把關。每天早上一起床,我還要喝一碗師父特意熬製的濃湯。
當然,那時候我們家是沒錢給我提供這樣的伙食的,我飲食上的所有開支,都是來源於我師父。
那時候我們才知道,我師父之前說他不缺錢,的確沒有騙我們。
也就是從那段時間開始,我的個頭也開始不受控制般得瘋長。
用我爸的話說,就我這種長法,以後的個頭說不定能超過我師父。
我的個子高了,身子也壯了,這讓我有了一種從前沒有過的自信,可我師父的授業方式,也讓我越來越吃不消了。
有一天,我在院子裡練習天罡鎖的時候,我師父就站在旁邊,一邊看著我練,一邊很無奈在旁邊吼我:「你看你那手,怎麼這麼沒力氣啊,入x穴入x穴,要抓進去!」
天罡鎖,是一門脫胎於鷹爪翻子的功夫,其實也不能說是功夫吧,它也是一種術。這麼說吧,如果不在思存狀態下使用的話,它就是一門威力還算可以的擒拿功夫。可如果帶上思存,聽我師父說,這門功夫也能用來封住屍氣。
守正一脈的很多術法都是這樣,又是功夫又是道術,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可勝在實用。
天罡鎖這門功夫練習的方式很特別,剛開始是扎馬步、先把下盤練穩,在我下盤練得稍微有點起色之後,就開始練抓麻繩、抓石鎖,有時候也抓木人樁,每次我練習抓功的時候,我師父都會在旁邊嚷嚷著說我沒力氣,好像只有我用手指把胳膊粗細的麻繩掐斷了、把木人樁捏碎了,他才會滿意似的。
後來我師父大概是實在看不過眼了,就讓我退到一邊看著,他則走到那根粗壯的麻繩前,為我演練起來,一邊為我演練,一邊還要耐心地為我講解著。
我在旁邊聽著,腦子卻暗自開起了小差,眼神也跟著變得有些渙散了。
這時候,師父突然朝我吼了一聲:「想什麼呢!」
我先是被嚇得抖了下肩,之後又回過神來,趁著我師父還沒對我露出那種威懾力很強的眼神,說了句:「師父,我爸說,你太著急了。」
第二十七章 羅有方
我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我師父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太著急?什麼事太著急了?」
我鼓了鼓勇氣,又說:「我爸說,你教我的這種方式,是揠苗助長,我爸還說了,強扭的瓜不甜。」
師父愣了一下,接著就笑了:「你爸說的?這是你爸說的嗎?熊孩子,嘴上沒長毛,先學會說瞎話了。」說著說著,老柴頭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抄道德經去,十遍!」
在過去,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和師父頂嘴的,可那段時間的強壓式授業,真的讓我有些扛不住了,我當時很倔強地和師父對視著,聲音很小地說:「揠苗助長。」
我聲音雖然小,可院子裡也沒有其他人,這聲音傳到我師父耳朵裡,是非常清晰的。
我師父當場就瞪起了眼:「你懂什麼!你現在不好好地練,來年我帶你回寄魂莊種棺的時候,你就,就……」
師父瞪著我,過了很久,終究還是沒把話說完,只是重重地歎了口氣,就回了屋子。
從這件事之後,師父對我的要求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嚴格起來,我的壓力也變得更大了。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整整兩年,八歲到十歲這段時間裡,我師父幾乎想將守正一脈的所有秘訣和術法全都教授給我。可因為學得東西太多,大多數我只能做到一知半解,有些甚至連一知半解都說不上,全是靠死記硬背才勉強記住。
直到97年二月前後,師父說有事要去趟北京,臨走前,囑咐我每天背誦三屍訣、道德經,晨練也不能落下。
師父這一走,就是整整半年,在這期間,我爸媽代替師父監督我每日的功課,學校的功課和師父佈置的功課都要監督,所以即便是在這半年中,我也沒有比平時輕鬆多少。
我師父走後的第五個月,正趕上香港回歸,也就是在那年七月份的月底,我們家來了一個回祖籍投資的港商。
那天下午我放學回到家的時候,就看見老家屬院的巷子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我這兩年跟著師父和馮師兄,也算是見過點世面了,可這輛車,卻是我平生第一見的豪車。
其實我到現在對車這東西也沒什麼瞭解,可那輛車,一看就知道是豪車,因為它是加長的,車頭又寬又大,在車頭的頂端還立著一個小天使的金色雕像。
而且那輛車的車牌也和別的車不一樣,別的車牌大多都是藍底白字,而這輛車的車牌,卻是黑底白字的,這樣的車牌和黑亮的車身搭配在一起,看起來特別的和諧。
當時我就想,難道是我師父回來了,不光回來了,還弄回來這麼一輛特別的轎車。可再想想又不對,以我師父那種深入淺出的性格,他絕對不會弄一輛這麼惹眼的車回來。
帶著滿心的疑問,我回到了家,剛一進院子,就聽見屋子裡有人在說話。
說話的人不是我爸,對方說話的時候帶著一腔很濃重的南方口音:「我己是來看一看嘛,哎呀,大嘎都系盆友,左大哥就不要這麼勞師動眾啦。」
之前忘了提,我豫鹹一脈的趙師伯說話的時候也帶著南方口音,不過若論普通話,卻比屋裡的人標準太多了。我趙師伯雖然帶點口音,可絕對不會把「只是」說成「己是」,把「大家」說成「大嘎」,更不至於把「朋友」說成「盆友」。
不過屋裡的人口音雖然很重,可他的聲音裡,卻有一種讓人很難拒絕的熱忱。
進屋以後,我就看見我爸正坐在沙發上,和一個西裝革履的人有說有笑的。
起初在外面的時候,我還以為說話的人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可這時才發現,他是個青年。他長得非常白淨,五官中正,不管是眉眼還是鼻口,都很精緻。這樣的五官配上介於國字臉和鵝蛋臉之間的臉型,頓時彰顯出一種罕見的帥氣,而在這份帥氣中,還有一分男性特有的雄性魅力。
他看到我進來,就笑著問我爸:「這系你兒子啊?」
我爸很自豪地點點頭:「我兒子,過了重陽節就十歲了。」
年輕人瞪大眼睛看著我:「哇,還不到戲歲啊,你兒子長得好大只。」一邊說著,他又朝我走過來,從自己手腕上擼下一串手鏈,硬是塞到我手裡,還笑著對我說:「第一次見面喉,叔叔乃,也沒準備禮物,這串沉香珠子,也不急幾過錢,你拿去啦,不要嫌棄。」
我爸也趕緊站起來,從我手裡搶過那串沉香手鏈,又塞給年輕人:「不行不行,怎麼能收您的東西呢,不行不行,你拿回去,拿回去吧。」
年輕人跟我爸推搡了一會,咧了咧嘴說:「左大哥,你不要客氣嘛。我們大嘎都系盆友啦,你這麼見外,以後我有什麼事情,也不好一息找你啊。無客氣,哦,不要客氣啊。」
我爸終究不是個善於和人打交道的人,兩人互相推諉了幾次之後,我爸還是讓我收起了沉香手鏈。
晚上,我媽炒了很多菜,當時我們家的情況可以說是一窮二白了,就是晚上炒菜用的牛羊肉,也是我媽到我師父家拿的。
師父臨走前把家裡鑰匙和一些陷進留給了我媽,讓我媽定期採購牛羊肉,存進師父家的冰箱裡。如果家裡來了客人,可以拿一些來用,當然,這些牛羊肉,大多是留著給我養身體用的。
雖然這些年相處下來,師父早已經成了我們家的一份子,可我媽說了,這些肉算是從老柴頭那借的,以後要還,就算不還,等以後家境好了,也要想別的辦法報答老柴頭。
那時候的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可我爸我媽卻從來沒放棄過希望,在他們眼裡,只要安下身子踏踏實實地幹,以後的日子,終究會好過起來的。
而港商的到來,對於我爸媽來說,興許也意味著我們家的苦日子,就要到頭了。
吃飯的時候,我爸和那個港商聊了很多,我才知道港商名叫羅有方,和我一樣,名字裡也帶著一個「有」字。不過他這個名字,卻是和寄魂莊沒有一點關係的,據他自己說,他們家到了他這一代,本來應該是「平」字輩,可他父親總覺得這個字平平淡淡,似乎也意味著名字裡帶著這樣一個字,以後的生意也不會有太大的起色。
後來他父親想了很久,才給他起了羅有方這樣一個名字,希望他以後遇到什麼困難都能想到化解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