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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節

  我抬頭掃了一眼整座廟,有些破舊,裡面的桌椅,屋簷,房梁,門窗都很舊了,只是還算結實,但衛生做得很好,很乾淨,還有雖然廟很破舊,但是五尊法相都比較新,都好像剛剛鍍過金身一般,關二爺的臉紅得發亮,不怒自威。
  然後廟的柱子上有紅底金字的一副對聯。
  上聯:義勇騰雲一朝兄和弟。
  下聯:忠心貫日千秋帝與王。
  這對聯不可謂不霸氣,只是此刻廟裡甚是冷清,只有一老頭在打盹,從我進門到上香完,還在廟裡轉了一圈,他依舊在睡,根本沒有意識到我進門了。
  但我要問問關於戲班的事,就非他莫屬了。
  我掏出香煙,然後搖了搖他,把他搖醒,他定睛看著我,然後看著我手裡的煙,趕緊接了過去,還連連道謝。
  這個時代,雖然提倡戒煙戒酒,但不可否認的是,煙酒是作為人與人之間溝通很好的橋樑,但先提條件是溝通的雙方都得好這口才行。
  我剛才站在廟祝的邊上,一股濃烈的煙味,就說明他的老煙槍了,這煙肯定管用。
  他接過了煙,我順手就把火點上了,然後也自個點上一個,呼吸兩口,微微笑看著他。
  「小伙子,你有什麼事嗎?」這老頭看上去比我爺爺老多了,至少我爺爺的牙剩得比他多。
  「沒啥事,就是看見關帝廟了,所以進來燒燒香。」我笑笑說。
  「小伙子也喜歡關帝爺啊?」老頭開始吞雲吐霧了。
  「嗯,五虎上將都很喜歡,但我更喜歡的是趙雲。」
  「子龍啊,很多年輕人都喜歡他,白袍小將騎白馬,忠心救主長阪坡。」老頭信手拈來道:「老話說的,千軍萬馬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說的就是他。」
  老頭說話的時候還搖頭晃腦的,然後好像話嘮子一樣,一開口就剎不住了,他說:「以前我們廟這附近有一個木偶戲班,總的是五個人,在廟的附近搭了個臨時的帳篷,就住裡面了,戲班叫五虎班,就是因這五虎上將而得名的,五人的年紀都跟我差不多,然後每週一三五和週末就會在廟這裡開幕演戲,會演的劇目可多了,不過都是這五虎將的故事居多,以前每到開幕之時,這個公園裡滿滿的都是人,都來這裡看戲的,當時的香客也多,但自從五虎班走了,這裡的香客也就越來越少了。」
  「那他們為什麼走啊?不是有那麼多的觀眾嗎?」我不解的問他。
  「一個是年紀大了,都七老八十了,另外一個是義演,也就是不收錢的,每次演出,都是隨看客的心情,隨便打賞的,一塊五毛,一般一個晚上就幾十塊錢,都不夠他們吃飯的,有時候我還得拿燈油錢補貼他們吃飯,因為有他們的免費義演,也拉來了很多的香客,我自然要補貼他們。」老頭笑笑說。
  「那他們去哪啦?」
  「走了,聽說回家鄉去了,也就在莆田仙遊和泉州晉江這一代,應該是回去享受這最後幾年了,也沒有聯繫,說不定都已經去了。」老頭說到這裡,臉上斂去了笑容,更大口的吸香煙。
  我看著老頭的臉,能體會到他的心情,或許是想念老友了,或者是想到他也會跟他們一樣,時日不多了。

第448章 屍蕈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便默默的抽著煙,然後老頭抬頭看著我,凝視著我許久,把我都看懵了,憋了許久才問:「小伙子,自古忠義兩難全,忠和義,你會選擇哪一個?」
  「怎麼就兩難全了,不是有挺多忠義兩全的例子嗎?」我詫異的看著老頭。
  「那都是書上寫的,盡信書不如無書,好比關帝爺,他對劉備忠義,可曹操對他也不錯啊,這當然也都是傳說,具體是怎麼樣的,那大家也不清楚。」老頭又看著我,再問:「既然這個話題那麼難回答,那我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這五虎上將在你看來,是好人還是壞人?」
  「好人啊。」我不加思索的回答,但是話一出口,就看到了老頭臉上的笑容,隨後想想,感覺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所以想想說:「好像談不上好壞,只能說各為其主而已。」
  「這就對了。」老頭張開漏風的嘴笑著說:「各為其主,三國的作者是偏蜀國這邊的,所以我們就被帶入進去了,主觀上就跟著蜀國走了,但其實談不上好壞,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五虎上將的成就是堆積了多少的白骨才取得的,他們的手上哪個沒有沾血的,所以談不上好壞,只能說是立場不同而已。」
  「大爺,您幹嘛問我這個問題啊?」我捏著煙,看著大爺。
  「沒有啊,你不是說喜歡三國嗎?所以就跟你探討探討啊。」老頭笑笑說,滿臉堆著皺紋。
  「哦。」原來如此,我把煙塞進嘴裡,又吸了一口。
  「所以凡事不能片面去看,從多方位多角度去看,那一件事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曹操是梟雄,但是他的目的性很強,雖然手段也很極端,但如果站在他的角度,他那樣做也是沒錯的,你說他不愛惜人才嗎?不是,你看當時關羽在魏國的時候,曹操是如何對待他的,趙子龍陷入千軍萬馬叢中之時,他下命令不要傷他,要活抓他,都是想收為己用,這點跟劉備是一樣的,而且曹操的身邊也擁有很多的能人異士,所以一部電視劇下來,曹操在眾人的心目中就成了壞人的形象了。」老頭說完,嘿嘿一笑。
  「那您伺候在關帝廟裡,您心裡崇拜的是曹操啊,關帝爺不生氣才怪。」我開玩笑道。
  「哪裡的話,我這是客觀的跟你討論三國。」老頭歎了口氣說:「以前那戲班子在的時候,每天晚上演出完了,我都會跟他們聊上幾個小時,直到深夜才去睡覺,有時候因為看法不同,激烈爭辯,氣得晚上都睡不著覺。」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幫老頭子真的很有意思,我說:「這就沒必要了,您也太較真了。」
  「那也不是我較真,我也說了,各抒己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看法,我說我的看法,你說你的看法,看法不一樣就要爭辯,但不能強加自己的想法給別人,你說是不是?」老頭說。
  「是啊。」我覺得老頭說得沒錯。
  「好比聊到以前的事情,也就是我們那個年代,大家每天活著就是為了一件事,那就是找吃的,讓自己能繼續活下去,這五個人來關帝廟投靠我的時候,就跟我說了他們以前走江湖的事,他們說是劫富濟貧,但沒有幹過殺人放火,謀財了,但沒害命,我問他們具體是什麼,他們說就是強行推銷木偶戲,不搶也不偷,但是得來的錢都散給窮人了。」老頭歎了口氣說:「我當時去打聽了一番,這五個人是走江湖的,但是口碑很好,每次演出所得都分給了窮人。」
  我暗暗驚訝,這五個人竟然跟這老頭說了這些!
  而這件事,我爺爺剛跟我說過,貌似口徑還是一致的,那應該是真的了。
  老頭繼續說:「他們就問我了,說他們這樣強買強賣,劫富濟貧,是仗義還是不仗義?」
  咕嚕一聲,老子嚥了口口水,想了想說:「對窮人仗義,對那些被劫的富人就是不仗義了。」
  「這就對了嘛,我也是窮人,我就以窮人的觀點去看,所以覺得他們仗義,便讓他們留在這裡演出咯。」老頭聳聳肩說。
  我看著老頭,也說不出是什麼心情了,這五虎班幹的是散播疾病,但這也只是劫富濟貧的手段,只是他們有傷害過人命嗎?
  如果真像老頭說的,只散播疾病賺錢,沒有害死過人,那我感覺還是可以原諒的。
  他們只跟老頭說強買強賣,肯定沒有說散播疾病的事,那如果是這樣,這次散播瘟疫的事,又怎麼解釋?是不是他們幹的?
  我看向老頭,老頭手裡的煙燒完了,我趕緊再掏出煙,給他再遞了一根,老頭雙手接了過去,甚是客氣。
  我的眼睛一亮,突然發現了一個細節,老頭的雙手手指指腹上都有深深凹陷下去的裂痕,特別是左右兩手食指,人的食指是三節,但是我看他的卻好像是四節,只因為那道深深的凹痕。
  我的心砰砰直跳,但是我卻沒有表現出來,這老頭手指的凹痕怎麼解釋?只有常年提線表演木偶,久而久之才會勒出這樣的凹痕,如同一道深深的傷口,難道這老頭也是演木偶戲的?
  但反過來一想,這五虎班在這裡那麼多年,就跟老頭住一起,又天天在交流談天,學習木偶戲,甚至幫忙演出,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正當我在猶豫沉思之時,眼睛不經意間瞄到了那兩根柱子的底端,也就是寫著那一副對聯的柱子底端。
  柱子是木頭,地板不是水泥地板,而是土疙瘩地面,凹凸不平,木頭長年累月的插在泥土裡,泥土裡有水分,所以底端被腐蝕得有點嚴重,外面都有一圈腐爛了,柱子就好像是倒著的圓錐型。
  然後腐爛的木頭都會長出一些菌類,比如木耳,比如蘑菇。
  而此刻柱子的底端也長出了一些白白的菌類,雖然不長,卻是白白的幾根,如果不注意看,根本就不會發現。
  但這些菌類,我特麼還真認識,既不是木耳,也不是蘑菇,而是屍蕈。
  何為屍蕈?那就是長在棺材和屍體上的真菌,屍體上一般會長出兩種東西,一種就是屍參,另外一種就是這種屍蕈,要不是我是撿骨佬,開過的棺材中也碰到過這種東西,我還真被瞞了過去。

第449章 關帝廟底下的棺材(第三更)
  這關帝廟的柱子底下長屍蕈,這開什麼國際玩笑,而且這老頭的手本來就很可疑,此刻看到屍蕈,我就不再相信他了。
  但是我並沒有表現出來,也沒有繼續看著屍蕈,而且轉頭笑笑看著這老頭,又轉頭看向廟的外面。
  走出去兩步之後,閉上眼睛,感應著柱子的底下,可令我驚訝的是,這土疙瘩地,我竟然感應不下去,彷彿有一堵黑牆擋在了我的面前一樣,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東西。
  我很自然的拿著煙,塞進了嘴裡,表現得很自然,但心裡卻砰砰直跳,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地底下肯定有棺材,甚至可能有屍體。
  那兩根柱子是圓形的,而且是實木,不可能是棺材木,所以排除了柱子本身有問題的可能性,所以問題肯定來自地下。
  這老頭對地下的東西,他清楚嗎?還是說他也不清楚?
  我猶豫許久,到底要不要跟他攤牌,想來想去,我特麼沒時間了,不能在耗下去,這裡的事要趕緊辦完,好去找月蘭。
  最後咬咬牙,心一橫,而後再次轉身進門,我指著柱子下來的屍蕈說:「有個問題請教您,那是什麼東西?」
  老頭轉頭看了過去,先是一驚,而後微微笑說:「那是一種菌類。」
  「什麼菌類?」我再次追問。
  他看著我的眼睛,依舊是微微笑,眼裡波瀾不驚,我本以為他會打馬虎眼,沒想到他竟然吐出兩個字:「屍蕈!」
  我驚得張大了嘴巴,他怎麼會當著我的面說出這個東西呢?我不敢相信的問他:「既然知道這個東西,想必也知道這個東西的生長環境吧,那這柱子底下的東西怎麼解釋?」
  「屍蕈是一種長在棺材上或者屍骨上的菌類。」老頭微微笑,然後指著門口說:「出門左邊的牆體下角,有一塊廟碑,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倒退了幾步,退出了門口,然後瞄了一眼左邊的牆體,底下果然有一塊廟碑,四四方方的,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我走近一看,微微皺眉。
  霞陽關帝廟,於一九四九年五月始建,於一九八零年三月九日重建,以紀念抗日戰爭年間,鷺島霞陽村革命游擊隊員英勇就義的革命事跡。
  游擊隊五名成員關大鵬,張豁達,趙群山,黃石生,馬東生於一九四一年五月七日被日本鬼子殺害並暴屍荒野,屍骨無人敢收,直至一九四九年五月,民眾才籌資備齊五口棺材,將五人就地掩埋,並立此關帝廟,以紀念五人的英雄事跡。
  一九五九年,霞陽關帝廟毀於人為眾火,經鷺島市府批准,一九八零年三月九日重建至今。
  然後下面還有五個人的主要事跡,我也只是草草的掃了一眼,便再次走進門,皺眉看著老者。
  「這也不大對啊。」我說。
  老頭微微驚訝,問我:「哪裡不對了?」
  「屍蕈是長在棺材板或者屍體之上不假,但是也是有條件限制的,這先決條件就是來自於屍體的養分,如果屍體已然化為白骨,而後收入棺材再葬,無論是白骨,還是棺材,都是不可能長出屍蕈的,因為白骨沒有營養被棺木吸收。」我冷笑的看著老頭,我問他:「對不對?」
  老頭先是一怔,盯著我許久,然後哈哈大笑說:「不簡單啊,小小年紀,竟然能有這番見識,真的不錯。」
  「別打岔,直接告訴我真相。」我看著老者的眼睛。
  老者將煙放進嘴裡,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然後才說:「不錯,沒有營養是長不出屍蕈來的,這下面的五口棺材,本來是葬著五位游擊隊員的,但後來我把他們的屍骨收了,送到了霞陽祠堂裡,交了一百年的保管金。」
  「那這裡面葬的是誰?」我指著柱子底下,我說:「這應該是最近幾年才葬進去的。」
  老頭想了想說:「就是五虎班的五個人。」
  「什麼?」我不敢相信的看著老頭,我說:「他們都死了,是怎麼死的?」
  「或者是報應吧,他們都死於瘟疫。」老者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
  我也便沒有再說什麼,老者的意思是說他們生前散播瘟疫,最後卻自己得了瘟疫而死,這是報應。
  那麼就意味著老者知道他們是以散播瘟疫來強推木偶戲的,可剛才他卻說不知道,這分明就是騙我了。
  「那你是誰?」我厲聲問他。
  「我就是一個守廟的。」老頭淡淡一笑。
  「趙師弟,別來無恙!」就在這時,廟外傳來了另外一個聲音,一聽到這個聲音,老者的身軀猛然一哆嗦。
  他不敢相信的轉頭看向門外,迎面走來了三個人,一個比他還老的老頭,白頭髮白眉毛白鬍子,拄著一根龍頭拐。
  而這個人的身後則是跟著一男一女,正是我剛才放走的那對菜鳥師兄妹。
  廟祝打量著這三個人,特別是帶頭的老者,最後冷笑一聲:「你還沒死啊?」
  「你都沒死,我怎麼可能先死呢?」拄枴杖的老頭也冷冷一笑說:「我是專程來送你一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