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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節


出門前兒我還去特意的看了看姥姥,頗有一種壯士赴死的感覺,我對著姥姥說,姥姥,一會兒你就好了,你不會有事兒的,惹得姥爺又哭上了,那可真是姥爺哭的最多的一天了,姥姥的眼角也流出眼淚,我知道,她是擔心我,但是我沒多說什麼,而是直接伸手擦乾了她的眼淚,做了個深呼吸,就出門了……
路上涼風陣陣,一開始真的是一個人都沒有的,但也不知道是我害怕所以過度緊張還是什麼,身後居然隱隱的傳來了腳步聲,我不敢回頭,我怕是那種勾魂的東西,一回頭就讓你的魂沒有了,所以我悶悶的推著小車走的飛快,沒用多長時間,就走到那棵樹那了……
抬起頭,我本能的看了看天兒,那晚的天居然是像個大大的黑布似得,沒有一個亮點兒……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潛意識裡是不是還是害怕,但是我不敢讓自己太過沉浸在這種氣氛裡,所以我一在那棵樹前站定,先沒有多說別的,直接用實際行動說話,拿出一根兒特意從家的就撿來出來的棍兒畫了個圈,然後特意把缺口那邊兒對著大樹,燒紙太多了,我為了能讓燒紙一次性的都拿到這個圈裡所以就把這個圈畫的特別的大,說實在的,就在我認真的準備這些東西的時候,眼睛一掃一過,我感覺到什麼東西在『嗖』的一下在眼前穿過,又有什麼東西就在身邊晃動,都是黑色的影子,但是我沒敢細看,就告訴自己我啥也沒看見,我啥也沒看見……然後手上的動作默默的加快。
等把供果都在那圈紙錢前面擺好,我把白酒立在旁邊,隨即點起打火機,點著燒紙後垂著眼給了自己一些鼓勵,不怕,不怕,然後嘴裡輕聲的念叨著:「我來給你送錢了,我來給你送錢了……」
念叨了兩聲後我自己開始覺得發慌,發冷,慢慢步入深秋的天兒本來就冷,況且我們這是北方地界,冷的還快,所以我出門前兒可以說也特意給自己多穿了一件衣服,但還是冷,冷的就跟我是跪在河套的冰面上似得,而且我覺得自己念叨著也有些單調,給自己都念叨害怕了,所以腦子裡不停的想著姥姥念叨時的樣子,然後繼續張嘴:「我知道你是要我的命,但是我來給你送錢了,這裡有好多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你別要我的命了,也別要我姥姥的命了,我求求你就讓我們家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吧,丹陽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死,我更不想讓我的姥姥死,要是我姥姥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真的求求你了……」
說到這兒,我自己的眼睛紅了,對著大樹不停的磕著頭,然後還把買來的水果什麼的扔進燒紙裡:「這是我給你帶來的水果,你吃吧,都是最好的水果,我都給你買的最好的……」
『呼~~~~~』
風直接吹到了我的臉上,我忽然覺得有些嗆眼睛,強撐著跪在那裡,要說我心裡不驚恐那絕對是騙人的,但我雖然不太會這些,常年看姥姥做這些也算是明白,要是有任何不適,那只能說明這個東西不高興,所以我趕緊張口:「你不喜歡吃水果嗎,那你是不是喜歡喝酒啊,還有酒呢,我還給你買酒了呢……」
說著,我拿過酒瓶子剛要往燒紙裡倒,眼前火光照映中居然異常清晰的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他蹲在我的燒紙開口處,眼睛卻隔著燒起來得黃光直勾勾的盯著我的酒,那張臉青瘦無比,穿的也是破破爛爛的,但是眼神卻是饞的的不行,看著我的酒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我知道自己要是在這裡看見任何貌似像『人』的東西,那都是鬼,所以那男人的臉一出現,我拿酒的手腕就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但是我沒不敢跑,我怕我跑了就功虧一簣了,所以我生挺著拿著酒往燒紙裡倒著,嘴裡顫著音兒說著:「我把酒給你送去了,你喝點酒吧,喝點酒就心情好了,心情好了就不想要我們的命了對不對?」
『呼~~~~~~』
風吹得更大一些了,那棵樹沒動靜,但是之前那個等在我火堆對面的男人卻拿起一瓶酒仰頭滿是得意的喝了起來,我知道,那是我送去的,緊接著,藉著這冥紙燒起來得火光,我眼瞅著空氣中憑空無故的出現了好些個人,有老人,有小孩兒,他們高高興興的在我的燒紙對面撿著什麼,我嚇得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們,我不知道這些『人』對我是不是善意的,但是我轉念一想,我是來給他們送錢的,他們應該不會嚇唬我,所以我強撐著那個棍兒翻著圈裡的燒紙,嘴裡繼續念著:「這裡都是錢,你們多收點錢,多收點錢,就不會……啊!!!」
拿著棍兒的手腕忽然被火裡伸出來的一隻手給攥住了,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東西嚇得不輕,抬起眼,居然看著一個老太太站在我的對面:「不要在翻了,錢都翻碎了,太零了,就不好花了……」
能想像你燒紙的時候碰見這東西跟你說不要用棍兒翻騰那些燒紙的感覺嗎,反正我當時內心各種崩潰,但是頭卻聽話的點了點:「嗯,我不,我不翻了……」
那個老太太滿意的看了看我,漸漸的鬆開她掐著我腕部的手:「謝謝。」
我心裡隱隱的覺得,這是不是就說明他們收錢了,他們收錢了所以我這事兒就送成了??
「丹陽,丹陽……「
有人喊我,我不敢應聲,卻隨著聲音看去,居然是之前那個李大爺,他仍舊推著他那輛自行車,只不過他沒在撿東西的那堆人裡,而是一個人站在我身旁的不遠處,沒等我張口問他,他就著急的衝我擺了擺手:「你走啊,你趕緊走啊……」
「啊。」這是說我姥姥沒事兒了嗎。
想著,我剛要起身,之前的那個老太太卻一把又掐住了我的胳膊:「別走,留下來陪我們吧……」
正文 445.第445章 我要死了
她的手很粗糙,像砂紙一樣的掌心緊緊的攥著我的手腕:「留下來吧,你留下來,這一年,都不會再有人來了……」
我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腕還被她拉在手裡,拚命的搖了搖頭,嚇得六神無主:「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丹陽!你快走啊!!!」
之前吊死的李大爺急了,推著那個自行車一臉著急的衝我喊道,我想走,但是腿上沒力根本就站不起來,再加上這麼一折騰,那些一開始都隔著我的燒紙堆撿錢的『人』一個一個全都望了過來,沒錯,他們眼神一致的全都看向了我,那眼裡有的是疑惑,有的是冷漠,有的居然是竊喜,漸漸的,他們不撿我送過去的東西了,而是一個個的全都衝我走了過來,我看著他們破破爛爛的衣服,一張張青白的臉,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張嘴大聲的喊道:「你們為什麼要嚇唬我!!!我已經給你們送錢了!!為什麼不放過我!!!為什麼不放過我姥姥!!!!」
幕地,那個老太太的掐著我的手居然鬆了,她往後靠了靠,有些驚恐的看著我。
她害怕?
我看著她的樣子忽然想到姥姥哪次給人家看事兒都是很凶的樣子,因為怒能生氣,一個人氣足了髒東西就不敢靠近了,想著,我要牙站起了身,一把從書包裡拿出姥姥那個裝著硃砂的小盒:「你們要是再敢這麼欺負人!!我就不放過你們!!我們家可是供奉著胡家太爺太奶!!我要讓你們連鬼也做不成!!!!」
這都是姥姥曾經的原話,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說這些,或者說覺得有些難為情呢,但真的那個地步了你才知道,你必須去說,而且氣勢必須得拿足了,否則一個不謹慎這性命就沒了,所以這種生死關頭自然一點都馬虎不得!
那些『人』的腳步一個個也都停住了,他們看著我,靜靜地看著我,也不在說什麼,只是站在那裡看著我,我的大脖筋因為過度用力都高高的凸起,雖然他們不再靠近,但是我知道自己一分鐘都馬虎不得,硬撐著站在那裡,學著姥姥:「還不給我滾!!!!」喊著,抓出盒子裡的硃砂直接向他們灑去:「給我滾!!!」
那些東西嗖的就沒了,我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感覺自己的額頭上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湧出了大顆的汗,轉過眼,李大爺居然還沒走,他仍舊有些著急的看著我:「丹陽啊,趕緊走吧,走吧啊……」
我張了張嘴:「我……」
話還沒等說完,我的眼睛直接就瞪大了,一根大樹枝居然就這麼在我的眼前直接伸到李大爺的面前,隨後簌簌兩聲捆綁到李大爺的身上,然後迅速回彈,我嚥了一口唾沫,那棵大樹枝就這麼在我的面前把李大爺給拽回粗粗的樹幹裡了……
我腳步微微的後退了一步,忽然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想得簡單了,雖然我從小到大一直看著姥姥送走這些髒東西,但是這棵樹是長在原地的啊,要怎麼送走它……要不是它,這些我看見的『人』也許就不會死吧,是它讓人變成髒東西的!而且就連姥姥都拿它沒辦法,我又怎麼可能靠著燒點紙就把它打發了???
怎麼辦,怎麼辦!!
夜晚的風吹得我鼻尖都有些發涼,我站在那裡,大腦忽然一片空白,我要是就這麼走了,姥姥是不是就會死,而我要是不走,那我就得死?!
想到這些,我沒出息的又哭了,那個時候的我特別希望能出現一個我姥姥那樣的人,哪怕讓我跪下求他怎麼解決這件事都行,我不想死,但是我更不能讓姥姥去死啊!!十二歲的我,就這樣顫抖著肩膀站在夜色中,那棵大樹真的好大,大的能將十多個我生吞活剝,那一刻我的無助感真的形容不出來,我恨它!!但是我卻更恨自己這副窩囊的好似只能等死的模樣。
那棵大樹在我的身前輕輕的搖晃著枝杈,好似正在滿是癲狂的得意著,我咬牙切齒,含著淚,看著它:「你會惡有惡報的!!我們並沒有得罪過你!你為什麼要讓我們死!!!」
「丹陽啊!!快走啊!!!」
李大爺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瞪大眼,看著李大爺的頭居然從粗粗的樹幹裡慢慢的鑽了出來,看著我滿是痛苦的呼喊:「快走啊,快走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啊……」
緊接著,一顆接著一顆的人頭從樹幹裡鑽出,看著我無一不是表情猙獰:「救救我啊,救救我們啊。」
「救救我們啊……」
我嚇懵了,這場面就好似一棵光溜溜的樹幹上忽然長出了無數顆碩大的瘤子,說不出的噁心,我微微的又後退了一步,看著那一張張的臉,我實在是不明白他們說的救救他們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那我還要怎麼救,就連剛才那個老太太,她的頭也從樹幹裡鑽出來了,看著我滿是痛苦的哼哼著,「哎呀,我難受啊,我難受啊,你快來幫幫我啊……」
「丹陽!!!快走啊!!」
「救救我們啊……」
「難受啊……」
「啊!!!!!!」
我崩潰了,在這雜亂無章的聲音中,我死死的摀住了自己的耳朵,看著那棵大樹的樹枝再次向我伸了過來,我心一橫,哪怕我死我也不能讓姥姥死了!!但身體剛要對著樹枝迎上前,一道身影卻猛地從旁邊閃過,緊接著,有人在我的身前一擋:「丹啊,你快走!!!」
樹枝隨即就纏到他的脖子上,我抬起眼,看著來人,不禁大喊:「姥爺!!」
姥爺被樹枝拽著連連的後退,手還在衝我擺著:「快點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