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節

一邊吃一邊喝，外邊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晚上的森林裡更加寒冷，我們躺在溫暖的火炕上睡了一會，不多時負責看熊的瘋子和啞巴就走了回來。他們也是殘疾，一個天生不會說話，一個得了侏儒症，從九歲開始就不再長個了。而屋內那個姑娘似乎是柳子的媳婦，雖然她臉上戴著面紗，可我們還是能隱約看到，她似乎沒有鼻子，嘴巴上邊直接就是鼻孔，好像整個鼻子都被切掉了一樣！
望著屋內這些人，大黑牛忍不住悄聲問道：「小哥，這戶人家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怎麼一個完整的好人都沒有。不是缺胳膊斷腿就是五官不整，按照小白臉他們道家的說話，這得是上輩子做了多少缺德事啊……」
我聽後連忙輕輕踢了他一腳：「閉上你那張大嘴巴，別特麼亂說話！」
見到兩個人回來了，柳子問了問棕熊的情況，得知棕熊安全的離開了以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正好你們回來了，別服了，把他們送到村長家去吧。」
接下來我們重新穿好衣服，等走出去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開始變黑，看樣子不出半個小時應該就徹底黑天了。矮個子帶著我們從村頭走到村尾，接著在一家院子的木門上用力拍了拍：「村長，來客人了，這個時間沒什麼問題吧？」
我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於是出口問道：「今天是不是太晚了，實在不行我們明天一早再過來也行……」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個長著山羊的乾瘦老頭一路小跑的走了出來。他披著一件軍大衣，腦袋上扣著個棉帽，見到我們以後立刻笑著應道：「不晚不晚，現在過來時間剛剛好，剛剛好！」說罷打開院門放我們進來。那矮個子並沒有跟著進來，把我們送到村長這裡便招呼著身後的啞巴一起離開。
前前後後這一圈徹底把我給弄懵了，不知道這些個村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時候見機行事。
跟在村長身後走進屋內，只見內部的格局跟柳子家差不了太多，屋內的方桌上竟然已經準備好了酒菜，彷彿就等著我們到來一樣。
村長大約六十幾歲的年紀，看上去十分熱情，招呼著我們隨便坐下，從火爐上把一壺熱騰騰的燒酒拎到了桌上：「我知道你們是來幹什麼的，咱們先吃飯，吃飽喝足了以後才有力氣談正事。來來來，都別客氣……」
三個人剛剛從柳子家吃飽喝足了過來，現在真的是一點都不餓，不過既然求人家辦事，你就得先把人家陪好，我們也只能硬著頭皮重新坐在了飯桌上。
看著村長忙前忙後，大黑牛低聲說道：「來到這散人村一下午了，終於見到個身體正常的，要不然我還以為這整個村子裡邊的人都是殘疾呢……」說著話，村長準備好了一切也坐在了桌前，摘掉腦袋上的棉帽擦了擦臉上的細汗。在他摘下帽子的瞬間，我立刻就看到他的額頭上竟然還有一隻眼睛！
那隻眼睛是豎直生長的，有睫毛有眼球，始終半睜半閉著，第一眼看上去竟然跟神話故事裡的二郎神是同一個造型。
大黑牛見狀一口茶水險些直接噴出來，劇烈咳嗽了幾聲低聲說道：「不好意思，我放了個屁，剛才的話全當沒說過……」
飯桌上，村長不做自我介紹，也不提有關活人居的事情。只是詢問我們從什麼地方而來，這一路是不是辛苦，飯菜的味道怎麼樣，燒酒的味道又如何等等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並且每問完一個問題，都將杯中的燒酒一飲而盡，隨後便直勾勾的盯著我們。直到此時我才終於相信柳子的話，這個村長的確是個酒鬼……
對我們來說，這村長是個長輩，所以他喝光了燒酒直勾勾的看著我們，我們就也只能硬著頭皮乾杯。半個小時不到，四個人竟然就喝掉了整整一壺的燒酒！我留了個心眼，一口燒酒喝進嘴裡不急著嚥下去，找個喝茶水的機會再吐進茶杯裡，之後暗中將杯中的燒酒倒掉。整整一壺下去，倒也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第五百五十九章 活人居
我在假裝著喝酒，那老村長可是實打實的在喝，每一杯都是當著我們的面徹底嚥下去。
眼看著一壺已經沒有了，我暗暗鬆了口氣，沒成想那村長竟然又忽的站了起來：「你們稍等片刻，我還有一壇……陳釀！」說罷不等我們阻攔反手拉開旁邊的櫃子，從裡面抱了個酒罈子出來。我偷偷看了看左右的水統和大黑牛，水統跟我一樣玩起了手段，所以並沒有喝多。大黑牛比較實在，一張大黑臉上透著紅潤，眼神也有些迷離。
我不知道這村長家裡到底還有多少酒，倘若再這麼喝下去，即便是玩心眼我們也快要挺不住了。水統跟我想的一樣，拉住村長的胳膊開口勸導：「老村長，非常感謝您今天的款待，我們哥幾個都喝好了。不如咱們先談談正事，等到事情辦完了，我們陪你再好好喝上一頓！」
村長卻不依不饒，一邊給我們倒酒一邊在嘴裡呢喃著：「千杯萬杯不會差這一杯，有事沒事不能少這一頓，來來來，這壇陳釀我只給你們每人一杯，你們若想再要，多了我還不給咧！」
他就像個老頑童一樣，臉上始終帶著微笑，額頭上那第三隻眼睛也好像在微微眨著眼皮。聽聞這是最後一杯，我暗暗鬆了口氣，的確一壺都喝下去了，也不差這最後一杯。於是也不再拒絕，招呼著村長坐下來繼續聊天。
起初村長一直在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後來可能是酒喝的多了，話也就跟著變的多了。他告訴我們，這個地方其實叫做殘疾村，外人圖個好聽，所以才有了散人村這麼個名字。村子沒什麼神秘的，只是因為多年來都秉承著親上加親的原則，家裡若是有兩個孩子，長大以後乾脆就結為夫妻，生了孩子再配在一起。
這是從古代流傳下來的陋習，連續幾代近親結婚，導致村民們生出來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畸形或者問題。等到後來隨著社會進步科學發達，大家逐漸明白了這其中的問題，身體健康的孩子就全都離開村子去到了大城市發展，剩下依舊殘疾的只能繼續留下來，找不到合適的人家只好繼續近親結婚。
之前我們去過的柳子家就是這樣，那花衣姑娘其實是柳子的親妹妹，以前也想過離開村子去到大城市，可是因為臉上的殘疾還是留了下來，嫁給了柳子。要真是詳細輪起來，這整個村子的人都帶著血緣關係，輩分已經亂到了無法理清的程度。
柳子和他妹妹有過一個孩子，不過生下來腦袋就有問題，沒活過百天就死了。兄妹倆商量著，下一個孩子如果不健康就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如果健康就送到城市裡去，不能讓這些陋習再繼續延續下去。
這種事情聽起來十分荒唐，不過從村長的表情上我能看出他們的無奈。舉起酒杯，四個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老村長率先喝完，隨後瞪大了眼睛盯著我們，彷彿連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睛都跟著睜開了：「怎麼樣，味道怎麼樣，這就可是極品啊！」
老村長就坐在對面直勾勾的看著，等著我們對這杯陳釀做出評價。這一次我無法再擋過去，心想著反正也是最後一杯了，於是眉頭一皺咕咚嚥了下去。
我不是很愛喝酒，更加不會品酒，隨著酒水進入肚子，就感覺到嗓子眼都呼呼冒火，除了一個『辣』字我想不出其他形容詞。點了點頭正想說一句『好酒』應付過去，還沒等張嘴卻看到對面的村長整個人似乎都轉了個圈，周圍的場景也跟著天旋地轉了起來。緊接著我便兩眼一黑徹底沒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朧之中我就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漆黑的虛無空間。睜開眼睛什麼都看不到，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狀態，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腳下的地面很平，我掙扎著站了起來，摸黑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對面隱約有些燈光。走近了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座類似廟宇的地方，廟門大敞四開，上面額牌匾上寫著『活人居』三個藍色的大字！
活人居！？
這三個字看的我心頭一震，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蛋，有感覺但是不疼。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做夢，身體不由自主的就走了進去，一步一步走到廟內，就看到上方的檯子上有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人背對而站。我盯著他看了幾秒，出聲問道：「那個……打擾一下，你就是那個名叫活人的死人？」
那人應了一聲，聲音十分深沉，聽起來讓人有一種深沉滄桑的感覺：「活人居是你問我答的地方，想知道什麼你可以提問，我來回答。不過在這之前，你要留下一樣最珍貴的東西，這是規矩！」
聽到這話，我終於明白之前柳子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原來到活人居提問還有著這樣的規矩。愣了幾秒，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因為現在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最珍貴的東西……你想要什麼？」
黑袍人應聲道：「如果你願意遵守規矩，那就直接提問，如果不遵守，現在可以走了。」
我輕笑一聲，反正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他總不可能因為一個問題把我的命都拿走。於是沉思了片刻，開口問道：「我想知道老尉到底是誰，他是不是為屠斌服務，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尉只不過是一顆棋子，他給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的人辦事，尋找七星燭也是諸多事情中的一件。這個人很厲害，但並不是屠斌。你不需要問我，因為在你的身邊，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黑袍人短短兩句話便回答了我的問題，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你的問題我回答完了。」
我急聲道：「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柳冰！柳冰是不是沒死，她是不是還活著！？」
「每個人只能問一個問題，這也是規矩！現在你要把最珍貴的東西給我。」說罷他轉過身子，緩緩向我走了過來。步伐很輕，沒有腳步聲，在我看來卻感覺十分沉重。
我有些急了，想要往後退去，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就好像黏在了地上一樣根本無法挪動半分。情急之下，只好高聲叫道：「我爺爺是江傑，是他讓我來活人居，是他讓我來找你的！」
聽見這話，黑袍人微微抬了抬腦袋，腳下的步伐卻仍舊沒有停止。徑直來到近前，從我懷中將那些冥草全都拿了出去。
這冥草是我和大黑牛拼盡了性命才拿到手的，經歷了千辛萬苦帶到這裡，的確算得上是我最珍貴的東西。我完全沒想到黑袍人竟然會打這個主意，連忙高聲叫嚷著：「其他你要什麼都行，別動這個！別動這個！」
黑袍人卻並不會理會我，把所有冥草一股腦兒全都拿了出來，一顆都沒有給我剩下。直起身板，他抬頭看了看我：「這個對你來說已經沒用了！」
在他抬頭的瞬間，我只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整個人彷彿都快要爆炸了一樣！因為此刻近在咫尺，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黑色長袍的裡面竟然是完全鏤空的！換句話說，此刻在我面前的根本沒有什麼人，只是一件會說話的長袍而已！我不知道那深沉的聲音是從而來，腦袋裡的嗡嗡聲音已經取代了一切……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滿身酒氣的趴在菜桌上，其他人包括老村長都趴在對面睡的正香。自從那杯酒以後，我們四個好像一直趴在桌子上睡到了天亮，看外邊的太陽現在至少已經到了九點。坐直了身體呆愣幾秒，我微微鬆了口氣，原來之前所經歷的那一切都只是個夢……
推了推旁邊的水統和大黑牛，他們也睡眼惺忪的爬了起來。大黑牛的眼睛裡都是血絲，明顯是昨晚喝的太多了。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他看著對面的村長輕聲說道：「咱們幾個，是不是被這個村長給忽悠了，那個叫柳子讓咱們過來該不會就是單純的陪他喝酒吧……」
我也有些發懵，三個人坐了片刻，輕輕推醒了村長。村長忽的坐了起來，隨後又伸了個懶腰，看著我們點了點頭：「醒了啊……醒了好，醒了好，既然醒了那就走吧，記得帶上門，我還得再睡一會……」說罷竟然爬到火炕上又打起了呼嚕……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看來咱們真的是被人給忽悠了，不過說來也真奇怪，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到活人居了。那裡邊有個黑袍人……」話沒說完，旁邊的大黑牛突然瞪圓了眼睛，接著往下說道：「那黑袍人在一個廟裡邊，他說想提問就得留下一樣最珍貴的東西，這是規矩……是不是這麼個套路！？」
我也是一臉的詫異：「怎麼……難不成……你也夢到了！？那你問的是什麼問題，他又拿走了你什麼東西？」
「的，我他媽壓根就沒問！」大黑牛憤憤的答道：「你知道那孫子想要什麼嗎，他特麼想要小雅！老子當然捨不得，所以乾脆就沒問！操蛋，早知道是做夢，我就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