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屋內大黑牛臉上貼了好幾塊創可貼，整個腦袋腫的跟包子一樣，帥天師正在給『上課』：「大姐，現在你知道了吧，那個什麼醫仙根本就是個騙子。都說醫者仁心，這廝是半點仁心都沒有，滿腦袋都是錢錢錢。今天要是我們不來，那孫子得手一次以後次次相逼，你沒看出來麼，這是個無底洞吶！」
大黑牛也歎了口氣，嘴裡含糊不清道：「真他媽憋氣，讓那孫子給打成這樣。現在國家槍火管制這麼鬆懈麼，是個人身上就能帶槍啊。馬勒戈壁的，逼急了老子過兩天也托人弄點軍火過來。他們不是有手槍麼，我他媽弄點炸藥過來，看看到底誰牛逼！」
一個農村婦女，哪裡經歷過這些事情，整個人一直處在發懵的狀態之中，看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大黑牛滿臉歉意，似乎是想要感謝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關於祈壽村和獨眼老太太的事情我們能瞭解到的已經全都瞭解了，也提供不了太多的線索。於是我們讓早些休息，別想太多，今晚的事情就全當沒發生一樣。
回到住的地方，幾個人重新圍聚在一起，商量著下一步計劃。帥天師眉頭緊鎖，出聲分析：「弄走了那個什麼力哥始終是治標不治本，這件事情的源頭還在那個獨眼老醫仙的身上。今天在的身上我算是看出來了，醫仙至高無上的身份已經在村民心裡根深蒂固，今晚若不是力哥說出了實情，估計到現在都不會相信那醫仙是騙她的，這一切其實只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
大黑牛沉了口氣：「這娘們就他媽是傻，估計這村裡人也差不多，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幫村民執迷不悟，咱們能怎麼幫忙。要不然我看乾脆算了，咱們走咱們的陽關道，村裡人過他們的獨木橋，這個村子就當咱們從來沒來過，明天一早就走，眼不見心不煩！」
我笑了笑：「在這個時候離開，你不覺得這頓打挨的太冤枉了麼？」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了半天，最後也沒能得出一個能解決事情的結果，只能先躺下休息等明天再說。
六個人仍舊擠在一張火炕之上，躺了沒有多久，我就看到柳冰悄悄起身走了出去。自從今晚在家回來以後，她的狀態就一直有些不太對勁，從頭至尾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我猶豫再三，最後還是爬了起來，也摸黑走了出去。來到院內，並沒有看到柳冰的影子，但是空氣中卻瀰漫著那股冥草的清香。
尋著香味迎風看去，只見柳冰竟然坐在對面的屋頂之上，一個人看著天上的星空發呆。我跟她對視一眼，她抬手指了指屋子側面，示意哪裡有個梯子。
顫顫巍巍的爬上房頂坐在她旁邊，我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能跟她一起靜靜的觀賞漫天星海。
許久，柳冰輕聲說道：「放棄吧，這件事情，我們管不了。」
我轉頭看了看她，月光之下，長髮隨風飄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感：「放棄什麼？」
「祈壽村的事情，我們不是神，也是普通人，能救下一個，卻救不了村子裡所有的人。那醫仙其實根本不懂醫術，之所以能夠治病救人百醫百靈是因為掌握了一門道家禁術。我們無法去幫，也幫不了。別忘了，你爺爺還在苦苦的等著你，我還有血海深仇未報！做人，要自私一些！」
「道家禁術！？」我大吃一驚：「帥天師都還沒看出來，你身為一個茅山弟子是怎麼看出來的？而且能包治百病的秘術，怎麼還會被稱為邪術？」
柳冰目視星空，臉上的神情竟然有些哀傷：「禁術的統一定義是弊大於利的秘術，那醫仙會的是卜元術，俗稱回魂術。其原理非常簡單，就是用人體自身的元氣來治療自身的疾病。這就是一種能治百病的辦法，無論什麼樣的疑難雜症，全都能手到病除，在最短的時間內消除病痛使病人重新恢復生機。」
我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我還是有些不太明白，既然都能手到病除了，那還會有什麼更大的弊端？」
「元氣是人體性命之本，簡單點解釋就是帥天師所說的陽壽。用病人自己命來治自己的病，病雖然治好了，命卻變的更短了。白天的時候我問了問村裡的老人，其實這個村子以前叫做天福村，在十年以前才改成了祈壽村。十年以前，剛好是這醫仙來到村子幾年之後。折壽又祈壽，恐怕這村名就是這麼來的。」
聽了這些，我恍然大悟，徹底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說，村裡人有病都會去找醫仙看，但是那個醫仙根本不懂醫道，只是依靠著卜元術來進行醫治。久而久之，村民的病雖然治好了，可是壽命隨著一次次治病逐漸縮短，導致大部分村民在五十多歲甚至四十多歲就開始死亡！這！這簡直是變相的草菅人命啊！」
柳冰點點頭：「這些村民並非修道之人，也不知道天下會有此治病損命的秘法。所以儘管這麼多年過去了，村裡人的平均壽命明顯縮短，卻沒有一個人去懷疑醫仙。現在也是一樣，醫仙在村子裡深得人心，對村民來說，醫仙是他們的救命恩人，看過他們每個人的病，救過他們每個人的命，咱們才是所謂的壞人！」
我感到有些無語，坐在屋頂上藉著月光掃視這個不大的村莊，心裡覺的十分可笑。有些時候，人生就是這樣，你明知道事情的真相，想要說出來告訴大家。但是卻沒有人願意去相信你，沒有人會感激你，在別人眼裡，你只不過是一個滿口胡話的江湖騙子罷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頑疾不可治，愚民不可幫
夜晚的村莊安靜祥和，我和柳冰在屋頂靜靜的坐了許久，兩個人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的坐著，抬頭仰望滿目星空。直至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柳冰坐了起來：「看樣子後半夜要下雨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咱們該離開了。」
一前一後回到屋內，躺在火炕上我仍然沒有睡意，從頭至尾想著在這座村子裡發生的事情都感覺到十分不可思議。沒想到一個騙子編織了一個天大的謊言，蒙蔽了所有村民十幾年，以至於到了現在，人們寧願相信謊言都不肯接受真相。被欺騙了並不悲哀，不相信自己被欺騙，寧願活在欺騙之中才是最大的悲哀。
沉沉的歎了口氣，我閉上眼睛，暗暗在心裡對自己說道：「如果真的無法挽回，那就聽柳冰的，明天就走吧……」
這一夜我睡的非常不好，輾轉反側許久才睡，即便是睡著了在夢裡也過的亂七八糟。凌晨五點我就醒了過來，只知道做了不少亂糟糟的夢，卻又想不起夢境的內容。帥天師醒的比我還要早，一個人站在院子裡雙眼緊閉。
我也爬起來跟了出去，本以為他照例要打上一套太極，誰知道等了足足有十分鐘帥天師仍舊直立在院中，雙目緊閉，微微做著深呼吸，好像站著睡著了一樣。
我看著他一動不動安靜模樣忍不住開口問道：「帥天師，你這是打太極呢還是罰站呢，怎麼半天過去了還沒有動作？」
帥天師沒有睜眼，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去：「我在冥想，師傅說過，遇事心不亂，閉目心自安，聆聽花草木，世界在心間。五更十分，站在晨氣之中，會有不一樣的體會。小哥，別坐著，你也過來試試。」
我笑了笑，半信半疑的起身走到他旁邊，學著他的樣子雙腳併攏雙眼自然閉合，不緊不慢的做著深呼吸，感受著清晨露水的味道。
幾個深呼吸之後，慢慢的我竟然有了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突然之間發現自己的身心好像已經許久沒有如此舒暢了。均勻的呼吸，氣息，心裡一切煩心事都煙消雲散，那種煩亂的思緒也自動捋順開來。正當我沉浸在這種讓人陶醉感覺的時候，思想突然被帥天師的一聲大吼所打斷：「我知道了！！！」
帥天師就站在我旁邊幾乎不到一米的距離，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得我打了個冷戰，睜開眼睛看了看他：「你大爺！你知道什麼了，一驚一乍的嚇我一跳！」
他的狀態有些激動，抓著我的胳膊連聲說道：「我知道了，我想到了！是樸元術！那獨眼老太太用的是樸元術！小哥你知道那醫仙為什麼能治百病並且百治百靈麼？知道為什麼所有人去了都能很快去除疑難雜症麼？知道這個村子為什麼叫祈壽村麼？樸元術是道家術語你可能聽不懂，這種秘術俗稱……」
「回魂術，它能利用人體自身的元氣來為自己治病，雖然有手到病除的神奇效果，不過卻是在消耗著病人自己的陽壽，病治好了，自己距離死亡就更近了一步！」
聽我說完，帥天師一臉震驚，眼睛瞪的跟燈泡一樣：「小哥……你……你……你怎麼知道的！？看來你比我有天賦吶，才冥想了這麼幾分鐘就全都參悟透了！厲害！真的厲害！」
我苦笑一聲：「我腦袋裡僅有的一點道家知識都是從你那裡學來的，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這都是昨天晚上柳冰告訴我的，其實她早已經看出了事情的真相，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換句話說，即便是說出來了，村裡人也不會相信，無濟於事。」
帥天師明白我的意思，也是沉沉的歎了口氣：「我也知道，其實我就是不甘心，見不得這樣的騙子逍遙法外十幾年。十幾年來，她打著治病救人的旗號坑害了多少百姓，損人壽命長己威名，這是要遭天劫的舉動！
其實昨天那對夫婦出來的時候我心裡就所有懷疑，那女子雖然紅光滿面，可是男子的面色卻多少有些萎靡。開始我還以為他是跑了一路勞累所致，現在想一想，原來是醫仙耗盡了女子的陽壽用男子的陽壽來進行治病。這樣的辦法始終治標不治本，用不了多久他們夫婦就會雙雙斃命，而這一切的兇手，就是那個獨眼老太太，所謂的醫仙！」
說這些話，帥天師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沉默幾秒似乎在心裡打定了主意：「不行，懲惡揚善是我們道家每一個弟子的責任，不管村民們是否相信，我一定要試一試！」
等到天色變的更亮一些，我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這戶老夫婦家。臨走之前，這家的老頭悄悄把我拉到一旁，將我們前後這兩天留下的錢全都如數退了回來，說他兒子不懂事，讓我們別太放在心上，以後有時間經常過來玩。我十分感動，最後還是堅決給他留下了五百塊錢，囑咐他以後有什麼病痛盡量吃藥治療，至於那個醫仙能不找就別找。
兩個老人都非常和藹，一直把我們送到門外這才算罷，相扶相持著走了回去。
從昨天後半夜開始就有些陰天，早晨下了點小雨，此刻仍舊是烏雲密佈。走在村裡的小路上，大黑牛擰起眉毛看著我們：「兄弟們，怎麼個意思，咱們現在直接撤退？」
帥天師搖搖頭：「那獨眼老太太家，我要再去一趟！」
我們不知道帥天師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他自己也沒有要說的意思，整個人的表情十分嚴肅。於是幾個人一路往村東行走，直奔那獨眼老太太的家裡。十幾分鐘以後，還沒等走到近前就看到醫仙家門口密密麻麻的圍聚了一群人，裡裡外外足足有三四圈之多，他們都站在一旁往裡張望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走到近前，只看到那獨眼老太太坐在自家庭院之中，雙腿盤膝雙目緊閉，穿了一身雪白色的長袍。在她面前有張小桌子，桌上放著一個大號的罈子和平時喝白酒用的小酒盅，旁邊還有昨日放在門後的那個裝錢的箱子。那些圍觀的村民全都排好著隊伍，一手拿錢一手拿酒盅，把錢塞進箱子裡，用小酒盅在罈子裡盛了些液體，盡數喝下這才一臉滿意的轉身離開。
走得近了，一股酒香瀰漫在空氣之中，應該是從那罈子中散發出來的。
大黑牛看著這番場景忍不住拍了拍其中一個正在排隊的男子輕聲問道：「老鄉，你們這是幹啥呢，排著隊的買酒喝？」
那男子擺了擺手：「外鄉人吧？你們不知道，這是俺們村醫仙調好的藥酒，喝上一口，接下來幾個月都不會生病，靈的很。你們來的巧，正好今天『送靈酒』，一般的外鄉人還喝不著哩！」說著他還在隊伍之中讓出了一個位置，示意我們也過去排隊。帥天師說了聲謝謝，默默的站了進去。
從那些村民手裡拿的鈔票來看，這一口所謂的靈酒價值不菲，單單是這麼一小盅就需要三百塊，簡直跟三十年珍藏的貴州茅台有的一拼了！
排隊的村民有很多，並且還有人陸續過來，帥天師和大黑牛排在隊伍之中，我們則站在一旁觀看等待。一把錢一口酒，進度倒也很快，不到十分鐘就輪到了大黑牛和帥天師。大黑牛站在前面，學著其他村民的樣子往箱子裡塞了三張毛爺爺，接著盛滿了酒盅一飲而盡，吧嗒了兩下嘴巴微微點頭：「這酒的味道的確有點牛逼，不過三百塊錢一口，也是太貴了點！」
帥天師同樣走完了所有流程，拿起酒盅先是抿了一口，幾秒鐘之後又抿了一口，連著三口全部喝光，接著微微點了點頭：「蚺麟粉，老太太，您這靈酒裡加的輔料可真是比酒還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