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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節


吳老二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總不能就這麼呆這深山老林裡。吳老二本是上山打獵來的,本來還想在這山裡多轉幾圈,打點野物回去換些錢花。現在遇到了曾仁武,總不能把他一個人丟下自己走了。於是就打算先送了曾仁武下山。打獵的事就以後再說吧。曾仁武也就同意了,不管是回衡陽還是留在湘西,都可以下了這山再拿主意,這山上可不是一個人隨便呆的地方。
吃完了東西二人便動身了。吳老二的村子離這壺瓶山也不近。相對於其他村寨就算得上是近的了。靠兩隻腳走路的話,一天多就到了。
走了小半天,二人進到了一個竹林裡。這竹林面積不小,裡面差不多都是碗口粗細的大竹子。此時正是出竹筍的季節,竹林的空隙裡生滿了或長或短的竹筍。長的有半人來高,大腿般粗細,短的才剛剛冒個尖,密密麻麻的入目皆是。
曾仁武看著這一片竹子和竹筍,心裡想著這湘西地廣人稀,物產倒也豐富,自己如果留下來也不愁沒個活路。一邊想著一邊走著,忽然看見地上有給人扳斷了的竹筍,而且扳斷了還不拿走,放在地上仔細的排成了一條線,曾仁武看到這樣的情形心中奇怪,便拉了一把吳老二,問道:「吳二哥,這是怎麼回事?」
吳老二還沒看到那排成一線的竹筍,經了曾仁武這一拉,又向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眉頭皺到了一處。一把拉了曾仁武蹲下,自己把火銃拿到了手裡,示意曾仁武別在說話,小心翼翼的摸到那扳下來的竹筍邊觀察了起來。
那扳下來的竹筍有長有短,不論長短粗細都是硬生生給扳斷,板斷了就給放在了地上,筍尖指著筍根整整齊齊的排著,一條直線般往著竹林深處廷伸了過去。
吳老二看清楚了這情況,又回到了曾仁武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怕是碰到人熊婆子了。這人熊婆子扳了竹筍會這樣排成一線。如果這條線到了那裡有一個竹筍擺的方向錯了,那這人熊婆子肯定就在附近。那我們就要小心了。」
曾仁武聽他說的慎重,雖然不知道這人熊婆子是個什麼動物,但聽這名字裡有「人熊」兩字,就知道不上個好惹的傢伙,於是也拔了盒子炮在手,小聲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吳老二想了一想,說:「我們如果就這樣隨便找個方向逃了開去,如果運氣不好,很可能跟那人熊婆子撞上,那就麻煩了。依我看是最好是找到那人熊婆子在什麼地方,我們也不要去惹它,朝著相反的地方悄悄跑了就是。」
曾仁武是頭一次遇到這個事情,自然是聽吳老二怎麼說就怎麼做。加上心裡又對這「人熊婆子」起了一絲好奇,怎麼這人熊婆子知道扳竹筍放著,排成一條線,也不知是個什麼原因。當下聽了吳老二說要去搞清楚這人熊婆子到底在哪裡,二話沒說便也同意了。
二人商量完畢,吳老二囑咐曾仁武呆在原處別動,有事就開槍示警。自己則拿了武器在手,輕手輕腳的就順著這竹筍的方向摸了過去。
這竹林四下裡靜悄悄的一片,除了有些鳥啼蟲鳴外聽不到一絲其他聲響。
曾仁武尋了一草叢躲了起來,等了好一陣子,不見吳老二回轉,當下心中忐忑不安。終於耐不住心中焦急,也順了那竹筍的方向摸了過去。
那竹筍排了好長的一段距離,這才到了頭。曾仁武看那最後一個竹筍擺的方向跟其他方向相反,想起剛才吳老二說的話,怕是那人熊婆子就在附近。小心的往著四周望了一望,沒見著吳老二的身影,心裡擔心莫不是這吳老二丟了自己一個人去了?又仔細的往四處看了看,還是沒見著個人影,只是在稍遠處的竹林裡看到了一團白花花的東西,一動也不動。在那周圍,似乎還用扳斷的竹筍圍了一個圈。
這麼遠遠的瞧著看不太清楚,曾仁武又小心翼翼的摸近了些,看得清楚了,那是一隻白色的什麼動物,如同狗一般的大小。這麼久不見它動一下彷彿死了一般。
曾仁武心裡琢磨著這是個什麼動物,外面那個竹筍圍的圈又是幹嘛的,那動物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吳老二說的人熊婆子,因為那動物看起來有些像躺在那裡的到條狗。狗一樣的動物是怎麼也扳不斷竹筍的。
曾仁武看著那象狗一樣動物身邊的那個竹筍圍成的圈,突然想起父親以前跟他說過的一些故事。
說的是一些採藥人在山裡採藥,發現了一株好的藥草,卻因為那藥草還沒到長成的季節,或者是當時的情況不適合採摘。便會用石頭什麼的在那藥草周圍圍一個圈。表示這藥草已經有人發現了,是有主的東西了。別的採藥人看見了這個圈也就一般不會去動這株有主的藥草了。
曾仁武想到這,又看看那圈裡的動物。心想,這難道是有誰用那個竹筍圍的圈在表示那圈子裡的動物是有主的東西了?又想起吳老二說這竹筍是人熊婆子扳的,難道圍那個圈的也是那人熊婆子?那圈裡的動物就是人熊婆子抓的,等以後來拿?
想到這裡曾仁武心中有些好笑,這人熊婆子也太聰明了吧,知道扳竹筍還知道圍個圈表明那東西是自己的!
這麼想著又朝那白色的動物看了一眼,這一眼看的卻把曾仁武嚇了一跳!
那白色的動物動了,它的頭抬了起來,正朝著曾仁武的方向望著,卻沒有下一步的動靜。
曾仁武見那動物只是望著自己不動,膽子又大了些,仔細的看了看那動物,尖耳朵尖嘴巴,原來是只白色的狐狸!
曾仁武望定了那只白色的狐狸,那狐狸也一動不動的望著他。曾仁武不知道那狐狸想幹嘛,又看那狐狸的個頭比一般的狐狸大了不少,也就不敢妄動,怕那狐狸暴起傷人。也不敢開槍,想著這附近還有一隻人熊婆子呢,萬一槍聲把人熊婆子引來了那可不是件好事!
一人一狐就這樣對望了一陣,那狐狸又動了,想來是怕驚嚇到了曾仁武,所以動作很慢。曾仁武就見那狐狸衝著他輕輕的「嗚」了兩聲,把上半身抬了起來,兩隻前爪合到一處拱了幾拱,放下,然後把頭低了下去,伏在地上,又是「嗚」了兩聲。
曾仁武看得如墜雲裡霧裡,這狐狸是在幹嘛?
湘西疑夢之人熊婆子
那狐狸做完那個動作,等了一會,見曾仁武沒動,便又將那動作重複了一遍。
這是幹嘛?曾仁武還是不懂,把前爪合起來,拱上兩拱,把頭低下去,曾仁武不由得照著作了一遍,這下明白了:這狐狸是在朝自己打拱作揖呢!
曾仁武心中好笑,這狐狸沒事衝我作揖幹嘛?哦是了,它給那人熊婆子抓了,圍在那圈圈裡,是求我救它一命呢。曾仁武當時也沒去想這狐狸看起來沒死沒傷的,只是給個竹筍圍的圈圈著,它自己幹嘛不爬出來跑掉呢?只是見此白狐如此通人性,心底確實是有些不忍它就此丟了性命,便收了槍,沖它擺了擺手:「你走吧,以後小心點,別再讓誰抓住了。」
可誰知白狐並不跑,只是繼續衝他打拱作揖,神態還有些焦急,嘴裡還嚶唔有聲。
曾仁武又一想:八成那狐狸受了傷,難怪只用個圈圍著不怕它跑。自己不如好人作到底,抱了它尋個樹叢放了它,讓它自己聽天由命去吧。
可是曾仁武又怕那白狐使詐,騙得自己走近了傷人,心中猶豫,又見那白狐伏低了身子,兩眼怔怔的望著自己,一副順從的模樣。最後終究是心一軟,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前,也沒管那個圈,抱起了那狐狸,那狐狸也不反抗,由著他抱了。可誰知抱著那白狐一出了那個竹筍圍的圈,那狐狸猛的掙了出來,落在地上又衝曾仁武作了幾個揖,然後轉身就跑,行走跳躍沒有一點受傷的樣子!不一會,那白狐便遠遠的沒了蹤影。
曾仁武愣在了那裡,心裡想著這狐狸也太性急了一點,一出圈就要跑。只是看這樣子它又沒受傷,自己怎麼不跑,硬要我去抱?莫非那圈有什麼古怪?
曾仁武想了一陣沒想出什麼東西,又看了看那圈,也沒看出什麼名堂。又忽的一下子想到這吳老二不知道跑那裡去了,自己要不要再回去等他,或者是自己走了算了?心裡琢磨了一陣,最後還是決定回去看看,也許吳老二又繞回去了呢?
曾仁武想到要回去看看,便回過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突然遠遠的望見有一個身影,戴了斗笠,披著蓑衣,正在撿著地上的竹筍。
曾仁武心中疑惑,這是那裡又冒出來個人,竟然敢撿這人熊婆子扳的竹筍!難道也是和自己一樣不知道這些情況的外鄉人?於是便仔細的望了一望。
只見那人低著頭,左手撿了一竹筍,順手就往右胳子窩一夾,右手撿了往左胳子窩夾,再撿一個再夾,卻渾然不顧剛才夾的那個已經在鬆開胳子窩的時候掉在了地上!再看他身後,亂七八糟掉了一地的竹筍!
這可不是人會作出來的事!除非那人腦子有問題!這時那人似乎也發現了這邊站著的曾仁武,於是站了起來,這一站起來,原本在胳子窩夾住的兩個竹筍全掉在了地上。
曾仁武又仔細一看,那那裡是個披了蓑衣的人啊!那分明就是一全身長滿了黑色長毛的人形怪物!戴了斗笠倒是不假,這一站起來,斗笠也掉了,露出一張生滿黑毛的臉孔!
曾仁武一看清了這「人」,立馬就想到這就是吳老二嘴裡說的「人熊婆子」了,只嚇得三魂出竅,七魄離體,也忘了自己腰裡還別了一把盒子炮。手腳一陣發軟,就差沒當場癱在了地上。
那人熊婆子也望見了這邊站了一人,可能也看見了那邊竹筍圍的圈裡那隻狐狸已經不見了,當下大怒,扯開嗓子狂吼了一聲,順手就把手裡抓住的那個竹筍遠遠砸了過來!
真的是好力氣,好準頭!隔了三五十丈遠,那竹筍硬是砸到了曾仁武的腦門上。只砸得曾仁武翻在了地上,眼前一陣的金星閃爍。
晃一晃腦袋,再一看那人熊婆子已經衝著這邊撲了過來,眼看著就要到跟前了。不容得細想,曾仁武翻過身,手腳並用地向前逃去。
這片竹林的竹子長得很是密集,因此相比之於那人熊婆子來說,對體形較小的曾仁武更加有利。曾仁武雖然嚇得夠嗆,但也知道找那些竹子密集,自己又剛好鑽得過的地方跑。
可是那人熊婆子也是像人一樣的真立奔跑,空出兩隻手來,又因它力氣夠大,不時將一些攔路的竹子扳斷,所以一直死死的追在了曾仁武的身後。
曾仁武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這吳老二跑到那裡去了,自己就這麼跑,又怎麼能逃得性命去?
不多時曾仁武已跑出了竹林,這下沒了竹子的阻擋,那人熊婆子追得越發近了,曾仁武時不時的可以聽到背後的怒吼和那人熊婆子爪子帶起的風聲,也不敢回頭,埋了頭死命的往前跑。忽然聽得身側「砰」的一聲巨響,腳下一軟便撲倒在地上做了滾地葫蘆。
趁著在地上滾的時候,曾仁武瞄了一眼那人熊婆子,只見那人熊婆子也已經倒在了地上,撲騰著要爬起來,卻又因為腿上中了槍,一個時候沒能站得起來。
曾仁武慌忙爬了起來,往那聲音響處望了一望,吳老二正丟了手中的火銃,從腰間摸出了刀便要向那人熊婆子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