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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


「崖下面是那條流出去的河,很急,裡面還有很多石頭。我就只看到下面的水裡上冒出一股血花,那個草鬼婆的屍體順著河浮浮沉沉的沖走了。」
「土匪頭目見草鬼婆死了,氣得大罵,拔出槍來又衝著河裡的屍體補了幾槍。他們商量了一陣,叫我們兄弟過去,要我們分一個人出來陪他們進那個洞。」
「我不知道他們要進那洞裡去幹什麼。一個時候有些猶豫,那些土匪拿槍過來要逼我們的時候,我大哥答應了。」
「他是最先下去的,後來再也沒上來。」
「那些土匪一共挑了二十來人下去。最後只有下去了的那個頭目又爬了上來。他上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搶了一把刀砍斷了他爬上來的那根繩子。我在外面聽得到後面還有人,而且爬到了繩子上,繩子斷了,那人就慘叫著摔了下去。洞裡面還有槍聲,叫聲,還有一些說不出的聲音。」
「我當時給那些聲音嚇著了,我想不到裡面會有什麼東西,要在裡面用到槍。一個時候我也沒想到我大哥也還在下面。等我反應過來時繩子已經給砍斷了,我撲過去要再找繩子放下去,給那個頭目按住了,他拿槍抵著我的腦袋,說:-再放繩子下去!我們一個也活不了!-」
「我掙不過他,他那時好大的力氣。後來我給他們拖著走了。那個村子從此再沒有了活人。」
「那個土匪頭目後來很出名,我記得有幾句話,天見張平,日月不寧,地見張平,草木不生,水見張平,渾濁不清,人見張平,九死一生。」
「不過那時我已經離開了那伙土匪,幫國民黨打了幾年仗,解放後又去朝鮮打了幾年仗,最後才算在永順安定下來。」
第十四節
聽完吳老二的故事,卻是絲毫解不了我的好奇。
在這整件事裡面,吳老二除了在一邊看著外,似乎是什麼內情也不知道。張平的那伙土匪到底是為了什麼去那個村子,到那個洞裡面去又是幹什麼都是一無所知。只是那洞裡的情形聽起來似乎十分凶險,究竟是什麼樣卻還是不知道。所以聽完了,除了得到更多的疑問外,基本上是一無所獲。
我張了幾次嘴,想把心底的疑惑說出來,可是想想,估計從吳老二那裡也得不到解答,所以最終還是沒發出聲音。
再說我到這來是因為那白狐棺材,胡志強又是我老同學,況且還是我自己說了要幫忙的總不能就這樣把那白狐的事丟到一邊,馬上去研究那個村子的古怪吧。
這樣想著,我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把話題又扯回白狐上面。
「那個,我們還是說那只白狐的事吧。龍荷花已經不在了,那個銀手鐲有什麼問題也是弄不明白的了。不管那隻狐狸是不是狐仙,我們還是想個辦法把它解決掉吧。」
我這麼說其實有很大私心是想早點把這白狐的事情解決了,好早些去研究那個村子的古怪。如今那口裝著白狐的棺材就在外面,我這來幫忙的卻想起了其他事情,這總是有些不好的。
「我不知道要怎麼解決。」胡志強都好久沒說話了。對他來說,吳老二說的故事估然可以勾起好奇之心。但是他的首要問題還是那口裝著白狐的棺材。不管怎麼樣,就是在事實已經無法追究了的情況下,他也必須想個辦法把那棺材處理掉。但是因為一些原因,他自己很難想出辦法的。
「是啊,曾仁武當年同我相識一場,如今他已經入土為安。這只白狐應該是當年他自己埋下的吧。那我們也沒必要違了他的心意。本來是什麼樣就什麼樣了。」
吳老二也說話了。他想的比較簡單,也可能是人年紀大了以後看得比較透徹吧。很多事情確實是沒必要去究根結底。
「你的意思是又把它埋下去?可是……」胡志強「可是」了一下,又說不出來了。
我明白他的顧忌,無非就是想搞清楚自己的奶奶到底是人是狐。這個好像已經搞不清楚了。當年的那名白髮女子明顯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那裡去找證明去?還有就是人言可畏,本來一件小事,給人一傳就什麼都變了。
現在既然無法肯定這白髮女子是人是狐,又不能讓那裝了狐狸的棺材老是放在那個柚子樹下面,似乎也只有把它再埋下去這一個辦法了。
「我覺得也是把它再埋回去好點。就當作是衣冠塚好了。」曾仁武本來的意願可能就是要與這白狐合葬,他是唯一知道這棺材裡埋的是隻狐狸的人。
胡志強看看我們沒有說話。
「你爺爺知道那棺材裡面埋的就是那只白狐的,他留下話也就是要與這只白狐合葬的,就當是遂了他的心願吧。」我見胡志強不肯下決定便又勸到。
「這個算是你們的家事,我們最多幫忙出出主意,到底要怎麼辦還得你們自己決定。」吳老二說。
「不是這口棺材的問題,而是我奶奶到底是人還是……」胡志強有些生氣了,這也確實,這口棺材好解決,不好解決的應該是這口棺材隱藏著的問題。
一時我們都沒再說話。我在心裡想了很多。最後還是覺得這狐仙的說法是不可能的,我們找不到證明那白髮女子不是那白狐的證據,但是同樣也沒什麼證據可以直接證明那白狐可以化身為白髮女子。兩者相互比較,還是科學的觀念佔據上風。
那會兒沒有DNA鑒定什麼的,就算有我們也不可能找胡志強去同那白狐鑒定遺傳基因。一切都得靠其他證據和推測。
「應該是人吧。」這句話要是換了其他場合說會很好笑,但是現在我卻沒法笑。「那個時候是解放前,兵荒馬亂的,湘西地方上又土匪橫行,有幾個落難的女人應該很正常。就說沒人知道她吧,那也可能是知道她的人都死了什麼的,像龍荷花的那個村子不是給土匪們全滅了嗎?」
我努力的想著這方面的可能性。「白頭髮嘛,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受了刺激什麼的。不是有個白毛女的故事嗎?」
說到這,我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了。「估計應該是受刺激頭髮變白的可能性比較大。古時候有個那個誰,被人通緝,要過一關卡,一晚上就急白了頭髮。我想你奶奶也就是因為什麼事情影響頭髮全部白了,至於不會說話,也許是給人害的,也可能是天生的。」
我興沖沖的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看看胡志強沒啥反應。倒是吳老二想了一陣後開口說話了。
「照你這麼說也有這個可能。」
「那麼那只白狐可能就只是一隻普通的大點的狐狸了。」有人贊同,我馬上就下了結論。
「但是那個銀手鐲呢?」胡志強一開口,我的興奮勁就全沒了。
那個銀手鐲是那隻狐狸的。如果不能解釋那個手鐲為什麼到了那個白髮女子的手上,就沒法讓那女子同那隻狐狸撇開關係。
可是我又實在是想不出那手鐲為什麼會出現在了那白髮女子的手上。難不成是那隻狐狸送給她的?
我站了起來,來回踱著步子,試圖從腦海裡那亂麻一般的思緒裡理出一點頭緒來。
白髮女子,銀手鐲,白狐……
忽然我腦海裡靈光一閃,轉身望定了吳老二。
「龍荷花!」
我一字一頓的說出了這個名字。
第十五節
「龍荷花?」胡志強跟吳老二都是一愣。
「那個銀手鐲是一對的,白狐的那一隻是從龍荷花那裡偷去的,還剩下的一隻應該就在龍荷花的手上。」
說到這,我停了一下,看他們還是一副不明白的表情,只得接著解釋。
「你說龍荷花是在曾仁武到你們那個村子前給那些村民們活祭了山神的。」我看了看吳老二。「就是說龍荷花沒有給殺死,如果她僥倖沒死又逃了出來的話,那麼那個白髮女子就有可能是她。她母親死了,自己給別人拿去祭了山神,受的刺激肯定不小,說不定就因為這個頭髮就白了。」
說完這些我又看他們的反應。看表情胡志強似乎是有些贊同了,只是吳老二還在皺著眉頭搖頭。
「不太可能,那些人祭山神的地方就是那個山洞,進去了想出來只有再順著下去的繩子爬上來。那些村民肯定不會留條繩子讓她再爬上來的。而且,那洞裡很危險,我大哥和那麼多人下去都帶了槍的,還只有一個活著出來了,龍荷花一個年輕的女人下去了,絕不可能活著出來的。」吳老二慢慢說出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