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梁雲手裡的信跌落，他急忙上前扶住了李鳶：「我哥他怎麼了？」
李鳶已為人婦，墨發都挽了起來，但還是掩飾不住她臉上的稚嫩。
她怔怔的說道：「哥……他被敵軍抓了，本來仗都打贏了，他帶領著人去追逃走的敵軍，沒想到中了圈套被抓了。現在敵軍逼著關外的戰士投降，不然就……就殺了梁逸！」
梁雲急忙問道：「朝廷的人怎麼說？皇上的意思尼？」
李鳶癱坐在了地上：「朝廷的人都說……都說決不投降，應當以大局為重！」
梁雲瘋了似的跑了出去，收拾了一些路上的必需品就騎著快馬出了城。他該不會是想去邊關找梁逸吧？
我正想著怎麼去追上梁雲，夜遊神說道：「等會兒帶你去邊關，先看看那封信吧。」
我轉過頭看去，李鳶不知道什麼時候撿起了那封掉落的信，她想了想還是拆開了，我湊了過去看著，雖然是上面的字類似繁體字，但我也看得懂。
偷看別人的信有點猥瑣，但是夜遊神讓我看的，沒錯，是他猥瑣……
說不定他早就偷看過無數遍了。
看完信上的內容，李鳶震驚了，她哭了，我也震驚了，我倒是沒哭，只是心裡有些酸楚。
不是我思想前衛，是原本就這麼回事兒。梁雲喜歡梁逸，梁逸也喜歡梁雲。而且他們不是親兄弟，梁逸是梁雲他爹的義子。一開始我覺得他們長得挺像的，看來是我眼瞎了……
在現代這種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被社會接受，何況是思想保守的古代。而且兩人是兄弟，不管是不是親生的，都是不被允許的。
那信上就跟梁逸的遺言差不多，把自己內心的想法都說了出來，他對李鳶只是對妹妹那樣的感情，他不娶李鳶是怕耽誤了人家一輩子，也怕同時傷了梁雲的心。讓梁雲娶李鳶，竟然是想把兩個他在乎的人湊到一起，他知道梁雲不可能喜歡女人，李鳶的執著也不可能再愛上別人，所以……
說得通俗點，要是讓梁雲另娶別人，那就是多害了一個人。要是讓李鳶嫁給別人，也是跟一個不愛的人過一輩子。與其那樣，還不如就讓這兩個本來就不互相喜歡而且以後也不會互相喜歡，但是卻有竹馬之情的人在一起。
婚姻久了，也會變成親情，青梅竹馬，昇華為親情容易得多……
更絕的是，這兩個人都是梁逸在乎的人，一個是無法愛上的女人，一個是不能去愛的男人。
其實我倒是覺得對李鳶不公平，起碼她嫁給別人不用守活寡，但是嫁給梁雲就是守活寡。
夜遊神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說道：「並不是對李鳶不公平，李鳶發過誓，要是梁逸死了，她就守寡一輩子。梁逸注定要死，她也注定要守寡，其實都一樣。」
我竟然無言以對，原來發誓真的不是能亂發的……
場景轉換到了戰場，梁雲帶領著軍隊跟敵軍談判。梁逸已經被折磨得渾身鮮血淋漓，被鐵鎖綁在囚車裡。
我很奇怪，梁雲並不是將軍，這些將士怎麼會聽他的？
夜遊神又冒了出來：「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梁雲用了假聖旨，假傳聖旨是要被砍頭的，他想讓將士投降，換回梁逸。」
我一開始覺得夜遊神挺正經的一個人，現在才知道其實他有顆極想透劇的心……
我挑眉問他：「你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在夢裡，沒有人的想法能逃過我的眼睛。」我低聲問他：「那你知道現在死鬼閻王在想什麼嗎？」
第八十八章 執念（2）
他瞄了一眼死鬼閻王，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的說道：「他在想……要是我再跟你湊這麼近，就殺了我……」
我忍住笑沒去看死鬼閻王，我就不搭理他，憑什麼他女人無數我就得栽他一個人身上？
梁逸突然怒吼一聲：「梁雲！你走！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們也不能投降！整整八個月的努力，難道要毀於一旦嗎？戰敗的將士不配受到敬佩，投降的更是窩囊廢！不要為了我，毀了你自己！」
梁逸的最後一句話明顯是知道投降並不是皇帝的意思，而是梁雲假傳聖旨。
梁雲卻沒想聽他的，開始跟敵軍談判投降。梁逸絕望的閉上了眼：「梁雲，你若是不走，我再也不會當你是我最在意的人！」
梁雲愣了愣，口中喃喃道：「最在意……的人……」他還在品味這句話的時候，梁逸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掙斷了困住自己的鐵索，木質的囚籠爆裂開來。他的長髮隨風飛揚，定格在了無數箭雨刺進他身體的那一瞬間。
我驚得瞪大了眼睛，梁雲下馬想走過去，但是被身後的將士給拽住了。梁逸的身軀並沒有立刻倒下，他只是看著梁雲說道：「為你，我心甘情願，但我絕不會讓你為了我做傻事。不然……一切都白費了……眾將士聽令！梁雲聽令！速速殲滅敵軍！」
最後一隻箭直穿梁逸心臟，他的身軀終於倒了下去，梁雲悲痛萬分，眼看敵軍已經蓄勢待發，這邊卻連一個能發號施令的人都沒了。梁雲現在的狀態，完全不適合上戰場，梁逸的死給他的打擊太過沉重了。
我不敢看結局，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難過得緊，這不同於普通的愛情故事，反倒更讓人痛心。
當敵軍衝向梁雲的時候，我都以為他們要全軍覆沒了，我垂下了頭不想看，但就在這時候，梁雲的一聲怒吼震撼了蒼穹，我驚愕的抬頭，卻發現他已經提劍殺紅了眼。
他帶領著將士殺出了一條血路，直到梁逸的屍身前。他蹲下身喃喃的說道：「小時候，我老是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每次都是你找到我，帶我回家，現在，換我帶你回家……」
不知道怎麼的，我看紅了眼眶，這場仗是打贏了，但梁逸死了。梁雲帶著梁逸的屍身回去，場景一轉換，到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大殿正上方一個穿著龍袍的人坐在龍椅上。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了。
梁雲穿著一身白衣，站在大殿內不卑不亢。皇帝臉上帶著笑容：「梁雲啊，梁逸之死朕也很難受，聽說梁逸將軍被敵軍殺死，是你帶領將士打贏了最後一仗。不錯，不錯，本來三年五載都沒有辦法做到的事，你們只用了八個月。梁逸將軍雖死猶榮，賜封號『梁王』，並封地。梁雲你，就頂替他之前的將軍之位吧，反正一開始要出征的就是你，你大哥也只是替你去的而已。」
皇帝這話一出，梁雲愣住了：「什麼？！」
皇帝笑著說道：「你還不知道吧？當初朕在早朝上點名要你出征，你爹都沒說什麼，當天下午梁逸就來面見朕，要求替你出征。並且跟朕談了條件，三年之內平息關外的戰爭，若他做到，那將永不再出征。他還真的做到了，只可惜……沒能活著回來。可惜了一代猛將，朕十分痛心。不過你們梁家人才輩出，為何不想為國效力？只想在府邸裡過安穩舒適的日子嗎？那未免太自私了，因為戰爭多少百姓受苦？若不願出征，再好的本事都白費了不是嗎？何況……你假傳聖旨的事，朕沒有跟你計較。」
皇帝這是出爾反爾，我覺得梁逸當初談的條件遠不止這樣，應該是三年內平息戰爭之後，永不讓梁逸和梁雲兩人出征，或者以後所有的梁家人都不出征。梁逸不可能沒有做好自己會死的打算，他也會給梁雲留後路。
現在又用假傳聖旨的事威脅，我真想知道這是哪一朝的皇帝，這麼卑鄙。
梁雲顯然對皇帝的態度很不滿，人死了，賜個稱號賜封地就沒事了嗎？現在還想著壓搾梁家的人。梁雲雙手捏成了拳，抬頭冷冷的看著皇帝。皇帝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發虛，很明顯。
「我，願意代替我大哥上戰場，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我梁雲，誓死為國效力……」
聽見梁雲這麼說，皇帝才鬆了口氣。梁雲走了之後，皇帝卻叫來伺候他的太監總管說道：「這梁雲渾身透著一股子邪氣，他在怨朕沒有救他大哥，此人殺了可惜，留著就是養虎為患。這樣，讓他即刻啟程去關外，常年駐守，不得回來，你說這樣可好？」
太監總管說道：「皇上，這樣不妥，那梁雲雖然假傳聖旨，但我軍並沒有投降，他還帶領將士打贏了仗，您這樣把他發配大邊關，誰都不服。他終究是還年輕，做事沒有那麼狠辣，他家有父母妻子，造反當下是不可能的。望眼望去，我朝能文能武的有幾人？已經死了一個梁逸，切莫因為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再丟了梁雲。或許他也只是一時之氣，只要皇上你對他好些，對梁家好些，他自然也就知恩圖報了。」
雖然那太監總管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現在起碼還在為梁雲說話，雖然也是抱著為大局考慮的情況下。這皇帝完全就是權利在手，自己貪生怕死，把手底下的人不當人，一邊還怕被造反。
後來梁雲看了那封信，沒有其他反應，只是嘴角掛著微笑。這年冬季，他跟妻子李鳶又到了安福寺上香，天空飛舞著細雪，四處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