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7節

說話的這點功夫，我和保羅已經到了一條分叉口了，往前就是海瑟薇的住處，往左就是三清道人的地方，往右就是我平時居住的地方，我下意識的就要往前走，結果卻被保羅拉住了，他是直接拉著我向左走的。
「您啊，現在還不能見海瑟薇小姐！」
保羅直接開口道：「三清先生說了，只要您回來，立即去見他，海瑟薇小姐也點頭了，可能三清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安排您，我前些天聽海瑟薇小姐的醫生說了，目前只能靠三清先生了，如果三清先生失敗，海瑟薇小姐只能死，所以，我估計三清先生這麼急匆匆的要您過去，可能和這件事情有關係！」
我點了點頭，按捺下了自己心裡的著急，跟著保羅直接去了三清的住處。
按照規矩，每次任務結束以後，只有我能進去見三清，這一次也一樣，我讓曹沅他們在外邊等著，自己進去了。
三清似乎已經猜到我要來了，正在小院的涼亭裡等著，背對我，負手而立，昂頭看著天，聽到我急匆匆的腳步聲都從始至終沒有回頭，只是輕歎一聲：「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好句啊！正是壯士提戈行！」
我隱約覺得，三清話中有話，遂在他身後站定，直言問道：「什麼意思？」
三清沒有直言回答我，只是有些悵然地說道：「我這一生，機關算計，現在做的一切其實都是在為了同一件事情努力，從未分心，可現在，我卻是要做一件與我所圖無關的事情了，而且，很有可能會把你斷送掉，讓我從前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全都付諸東流！可是沒辦法，海瑟薇這丫頭……真的是太可憐了，竟然讓我，動了惻隱之心！」
我蹙眉問道：「海瑟薇到底是什麼問題？」
三清道人搖了搖頭，只說道：「一會兒還是你去問她吧，該做什麼，該怎麼做，根源在哪，我都已經告訴她了，這些事情與我想要做的事情無關，甚至會讓我滿盤皆輸，我實在不想說，還是讓她來和你說吧。等她說完，如果你願意幫她一把，為她提著腦袋去做事，你就去吧，我不會干涉你，如果你拒絕，也無所謂，總之，這一次全看你的，我不插手。好了，還是先說說你這一次的行動吧！」
我心中有諸多疑惑，可三清道人不說，我也實在沒辦法，只能耐著性子把這一次的任務說了一遍。
末了，我還有些揶揄地說道：「我說，三清，你好手段啊，在東方足足有三個天尊敵人，你特麼的長了多少腦袋夠人家砍啊？」
「是四個！」
三清道人厚顏無恥的強調了一下，一點也沒聽出我的諷刺，淡淡說道：「他們叫做共水四怪，和我生於同一時代，這是他們的綽號！古文中有言，『中山經薄山之首，曰甘棗之山，共水出焉，而西流注於河。其上多杻木。其下有草焉，葵本而可葉。黃華而莢實，名曰籜，可以已懵。』，這當中的共水，就是那四個人在太古年間盤踞的地方！」
三清道人說的那段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語出山海經裡的中山經，講的應該是太古年間的天地，大概的意思是，中央第一列山系是薄山山系，山系的第一座叫做甘棗山，共水就是從此山發源，之後向西留注黃河，山上有很多杻樹，山下有種草，這草的根河葵菜的根一樣，葉子和杏樹一樣，開黃色的花，結帶莢的果子，名字叫做籜，吃了可以治療眼花。
反正，我聽得一個勁兒的搖頭，心說真是上了賊船了，這傢伙如此坦然承認，分明就是吃死了我啊！
三清道人不以為然，說完以後，就擺了擺手，似乎是有些疲憊地說道：「好了，你這次的事情做的很好，我這裡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其實就是想看你一眼，你一會兒就去看看海瑟薇吧，到了她那裡，一切你也就明瞭了！」
我心中想著海瑟薇的事情，來了這裡以後的一切，讓我心裡很不踏實，所以也懶得和三清道人一般見識，更沒心思追根究底，起身辭別了三清就帶著曹沅他們徑直往海瑟薇那裡去了。
……
第0995章 將死之人
海瑟薇的住處，更是衛兵橫行，裡三層，外三層，幾乎都快是重兵完全包圍起來的。
而且，這裡似乎也並不僅僅是尋常的士兵。
海瑟薇的住處是帶著很濃郁的地中海風格的那種別墅，陽台很寬闊，從門口到陽台，上面也全都有人守衛著，這些守衛者的造型似乎與我們之前所見到的有些不太一樣，身上沒有穿迷彩作戰服，確實穿的那種頗為寬大的麻衣，有點類似於西方中古世紀時候的苦行僧，不過他們手中拿著的卻不是苦行僧的手杖，而是勢大力沉的西方闊劍。
無論是造型，還是他們的神態，全都在告訴我，這應當是西方的武人！
東方修煉者橫行，有道士也有武人，還有蠱師、養鬼的，總之，千奇百怪，什麼樣的奇門之人都有，同樣，西方也有類似的存在，據說這裡又是另外的一片世界了，在東方有陰曹，在這裡有地獄，在東方有奇門之人，在這裡也有修煉者，有武人，有巫師，也有魔法師，總之，關於此類傳說我曾經聽了不少，可惜我始終也沒有見識過，在西方生活的這段時間內，我的眼睛一直都盯著東方，從來都沒有在西方行走過，自然也不會和這裡的修煉者有什麼接觸，現今也是頭一次見到，不禁多看了幾眼。
保羅似乎早就知道我差不多會在這個時間過來，已經在門口候著了，一看到我，頓時滿臉堆著笑容走了過來，然後拉起我的衣袖就說道：「葛先生，您快跟我進來吧，海瑟薇小姐已經在裡面等著你了，您果然是她的強心劑，您這一來，海瑟薇小姐竟然起床下地了，真是個奇跡，難道是萬能的真主顯靈了嗎？」
我沒和他扯那神棍犢子，甩了甩手，示意趕緊往前走。
保羅大抵也是知道我現在性子陰鬱，和從前判若兩人，不太愛說話，所以也沒有和我沒完沒了的說話，拉起我就往裡走，曹沅他們跟在後頭。
誰知，走了沒幾步，我剛剛越過的兩名士兵竟忽然對曹沅他們發難了，「辟里啪啦」的拉動槍栓，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曹沅他們，嘰裡呱啦的說著一大堆我們聽不懂的預言。
「你的人什麼意思？」
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有些陰森的看了保羅一眼，冷笑道：「拿槍口對著我的人，你知不知道如果換了別人的話，現在這些人已經被判定為敵人掛了？」
「葛先生息怒。」
保羅苦笑了起來，在一邊忙說道：「這是規矩，海瑟薇小姐現在的情況確實不適合太多人看到、知道，她的許多親人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見到她，這箇中原因相信您應該心裡稍稍有數，愈是位高權重者，患病癒不能讓外人知道，唯恐生亂！這屋子，怕是現在只有您一個人能進去，這也是海瑟薇小姐的命令，希望您能稍稍理解原諒！畢竟，和海瑟薇小姐的這一次談話，可能會涉及到很多秘密，大概可能是整個西方世界的至高機密……」
說到這裡，保羅點到為止，再沒說下去。
但是，我心裡已經明白海瑟薇的意思了——海瑟薇這是除了我誰都信不過啊！
好歹共事一場，這話傳到了曹沅他們幾個的耳朵裡面，他們的臉色不太好看。
「算了，咱還是不去看人家了！」
林青撇了撇嘴，一甩手，掉頭就走，有她打頭，剩下的人更不會猶豫了，一股腦兒全走光了，就剩我自己一個在這門口了，保羅這才願意放行，不過他沒跟來，是讓我自己一個人進去的。
相比於外面，別墅裡面卻是冷清的很，偌大的房子，毫無人氣兒，冰冷空蕩，只有壁爐裡面燃燒柴火的時候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音，藉著壁爐散發出的火光，我才終於看清海瑟薇就坐在那壁爐前的毯子上，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在被子外面還蓋著一層厚厚的毯子，她整個人就蜷縮在裡面，靠著壁爐，因為身上蓋著的被褥實在是太多、太厚的原因，如果不是仔細看，我還真沒看出她是在那裡的，只以為是一堆被褥堆疊在了壁爐跟前，她整個人就露出了一顆腦袋，原來一直都打理的特別精緻的頭髮隨意的披散著，顯得十分凌亂，長髮擋住了臉，我也看不清此時此刻她到底是個什麼神情，只是覺得她有些蕭索。
一直等我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審視著她的時候，她原本低垂的腦袋才終於微微抬起來了。
橫陳在我眼前的，是一張蒼白憔悴到極點的臉！
這……哪裡還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健康睿智，彷彿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海瑟薇？
她瘦削了太多，以至於下巴都有些尖了，因為臉上瘦的太多，以至於眼睛都大了不少，只不過眼中晦暗無光，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點精氣神，看到是我以後，她的眼睛在壁爐中折射出的火光下才明顯亮了一下，嘴角稍稍牽扯了一下，有氣無力的和我說道：「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是見不到你了，覺得不甘心，就一直等啊等啊……掰著指頭算日子，我知道自己沒多長時間了，隨時都會死去，可就是吊著這口氣嚥不下去，還是想看看你，終於等到了……真好。」
說到最後，她在笑，笑的很虛弱，其實比起以前，難看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我看的卻心裡發酸，實在是笑不出來，因為她的容貌憔悴這無所謂，但我分明能感覺得到，她的生命氣息……已經剩下了最後的一點星星之火！
說白了，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兒，說沒就沒了！
可能是她看我不笑，就有些納悶了，沉默了一下，然後歪著腦袋打量著我，過了片刻才似乎是恍然大悟一樣說道：「看來你還在恨我當初騙你的事情，其實你不要怪我了，我已經是快死的人了，你葛天中氣量再小，也不能和我一個快死的人計較不是？其實，我當時做那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那時候我的身子就已經出了問題了，但勉強還能挺得住，猶豫了很久，就想把你不能做的事情全都幫你做了，我知道你在乎和胖子、張金牙之間的過往，可他們現在已經是你的敵人了，如果再念著過去，對你有害無益，所以，我只能幫你出手剪除他們了！其實，我也主要是那時候就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只能做的激烈一些，如果……我有著足夠悠久的生命，或許我就不會用那麼激烈的法子，我有無數種方式來解決這件事情，請你原諒我，別在糾結於過去了，好麼？！」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在看著我，語氣裡，已經帶上了一絲哀求的意味。
這是她頭一次這樣，看的我心中莫名一酸，咬了咬牙，便俯下身子蹲在了她旁邊，道：「我不是記掛著那些事情，只是你現在的情況……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我不能動了……」
海瑟薇沒有正面回答我的話，而是說道：「現在，除了頭，我身上的所有地方都不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