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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4節

我期待著能看到她的笑容。
可同時我又害怕她已經奄奄一息。
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並不溫柔,一路走來,我失去的夠多了,父親和爺爺早亡,兄弟戰死,愛人隕落,我害怕就連我的母親也……
那我,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縱然為王,也是一條淒涼心酸的路。
不管怎樣,我終究還是不自覺的加快了速度,這個時候,我彷彿已經感覺不到疲憊了,我跨越千山萬水,人間地獄的阻隔,只想看她一眼。
終於,我卯足了勁兒衝到了鬼府散人他們身邊,然後,一扇巨大的門擋在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扇看起來彷彿是寒冰鑄就的大門,就擋在了我前面,透明度不是很高,但我卻隱隱約約看見裡面的情況,一個一身白衣,滿頭秀髮如雪的女子正安安靜靜的盤坐在寒冰之門的另外一側,她的背影很瘦削,但很修長,我看不到她的臉,但能感覺得到,能有這樣的背影的女人,一定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鬼府散人就站在寒冰之門前,臉上帶著一絲悵然。
「散人,你來了,我能感覺得到你的氣息。」
寒冰之門後面的女子開口了,聲音有些飄渺,清冷中帶著些許的滄桑,很有磁性:「你還帶著幾個人?難道你又一次越獄了?不過,你還是放棄吧,你打不開這扇門,我曾嘗試過。」
鬼府散人負手而立,沉默了很久,才輕輕一歎:「眨眼,二十年了,故人相見,你難道都不肯回頭一見?」
「是啊,已經二十年了,又是二十年了,算算時間,我那孩子也該長大成人了。」
女子的頭顱微微動了一下,滿頭的白髮向下垂落,似乎是低頭了,清幽幽地說道:「我心中牽掛著陽間,卻被幽禁在此,日夜不得安寧,回頭看到那寒冰之門以及殺陣,心中就只有絕望,不如背對這一切,偷得片刻安寧,我累了……」
……
再後來,他們說什麼,我沒聽進去。
我的眼裡此刻只剩下了她的背影,雖然她不肯回頭,但僅僅一道背影,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她——白髮疏狂,一劍傾城的柳傾城!
我的……母親。
那是一種言語無法描述的感覺,彷彿我能嗅到自己的血液中沾染著她的氣息一樣,縱時光輪轉,滄海桑田,這種聯繫也不會被磨滅。
強烈的酸澀感襲擊著我的鼻子,這一瞬間,我的腦海中是一片空白的,雙腿一軟,完全是不由自主的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大吼了一聲:「媽,我來看你了!」
……
第0858章 母親如海
一切的一切,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場夢。
這場夢,我做了整整二十多年,從來沒有醒來過,即便是此刻,我也仍舊以為自己就像是身在夢中一樣。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小到我記不清自己那時候的年齡、模樣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是個沒媽的孩子。
那時候,我還在紅塵中苦澀的掙扎,父親忙,爺爺忙,李叔忙,放學沒人接,於是,每次我都眼睜睜的看著其他的同學被爸爸媽媽接走,只有我沒有,我孤獨的站在放學的潮流中,看著周圍的人群漸漸稀疏,看著其他孩子一邊撒嬌一邊被父母節奏,孤獨的彷彿是這個世界的棄兒,最後又獨自走過崎嶇坎坷的土路,自己走回家。無論大雪紛飛,還是大雨滂沱,一直如此。
於是,我就不禁在想,我的媽媽呢?別人爸爸忙,媽媽接;媽媽忙,爸爸接;可是,為什麼放在我身上,每一次都是爸爸在忙,沒人接?
後來,看過西遊記,我一度懷疑自己就像孫猴子一樣,是從石頭縫子裡面蹦出來的,別人爹生媽養,我天生地養,別人有的,我沒有,注定我要獨自在黑暗和孤獨中前行。
每一次,我憤怒的質問父親的時候,那個身材略微發福,總是沉默寡言的男人就會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我害怕那種死一樣的安靜,所以,我不問了,我瘋狂的尋找著我母親的痕跡,可惜,我找不到。
再後來,學了生物學,我知道石頭不會交配,生不出我,我和別的孩子一樣,肯定有媽,我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一定有媽,只不過,我被拋棄了,僅此而已。
我學會不再過問她了,也習慣了孤獨。
習慣了孤獨……多麼悲哀的五個字?
但,我終究還是無法面對內心的拷問,我清楚的知道,我想念那個我沒有見過的女人。
無數個深夜,我偷偷縮在被窩裡獨自練習,練習著去喊「媽」這個對我來說陌生又熟悉的字眼,幻想著有一天,如果我能見到她,可以做到脫口而出。
可能是幻想這一幕幻想的太久太久了,以至於,當這一切真正發生的時候,我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那個我重複做了二十多年的夢,但……那個「媽」字,我喊的理所當然,如我所期盼的一樣,真的是脫口而出,彷彿那只是人類從生下來的時候就擁有的本能一樣。
直到,滾燙的淚水從我臉頰落下,燙的我渾身不可抑制的哆嗦的時候,我才終於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這種真實的觸覺告訴我——這不是夢。
我抬頭,淚眼朦朧了視線,但卻始終聚焦在那個背對著我的女人身上。
當時,我真真切切的看到,那個原本猶如枯寂了的女人的身子竟然在一瞬間劇烈的顫抖了起來,甚至有些左右搖擺,搖搖欲墜……
然後……她緩緩扭過了頭。
她可能真的是很久很久沒有動彈了,以至於在扭頭的時候動作很慢,彷彿脖頸的骨骼是用機械打造的一樣,正在緩緩的運轉,終於她轉過了臉。
隔著一層寒冰之門,我無法清晰的看清楚她的臉,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但是,我仍舊能看得出,她應該是極美的,鵝蛋臉,只可惜五官朦朧,滿頭刺眼的白髮凌亂垂落,擋住了她的半邊臉頰。
唯獨那雙眸子,明亮的驚人,似乎厚厚的寒冰之門都無法擋住她的眸光一樣。
我看清了那雙眸子裡蘊含的東西,有悲苦,有疑惑……
終於,她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了那寒冰之門前,因為站的近了,我看的更清晰了,她確實很美,五官很精緻,只不過面色蒼白的很,臉上帶著一種我看了覺得心疼的悲苦,那一頭刺眼的白髮散落在臉頰上的時候,更是讓她多出了一種我無法用語言來真切形容的感覺。
她在看我,最開始的時候,眸子裡有不敢置信,也有疑惑,可是,漸漸的,她的眼光溫柔了下來,溫柔如水,也在滴水,或者應該說是……淚。
清澈的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從她的眼眸中落下,她沒有像我一樣情緒崩潰,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嘴角都微微勾起了,很溫柔,彷彿臉上的稜角都一下子柔和了不少,堆積在臉上的絕望和冰冷漠然在一點點的土崩瓦解,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眨眼,也沒有抬手擦去淚水,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我,彷彿生怕錯過每一秒可以看著我的時間。
時光,在這一刻彷彿凝滯了一樣。
她是個女人,但是卻在笑,溫婉如水,但卻可以容納一切;我明明是個男人,但卻嚎哭的就像是一頭野獸。
我想,這個時候我一定是醜陋而猙獰的,二十年來的淚水和委屈,似乎要在這個時候一下子全部倒出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給過我這樣的感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我覺得如此寬闊,可以盡情的揮灑自己的情緒。
就算是花木蘭……都沒有過,面對著花木蘭,更多的時候,我很踏實,但卻不是這種可以容納、包裹我的一切的感覺。
過了很久,我不知道到底是十分鐘,還是二十分鐘,或者是一個小時,我也不知道人怎麼可以有那麼多的淚水,讓我這麼久都無法揮灑出來,反正,就在我喉嚨沙啞的時候,她終於開口了,一襲白衣勝雪,一頭白髮傾城,寧靜的站在那裡,用一種溫柔的彷彿能撫平我內心一切創傷的聲音在輕輕的說著:「我知道,你是我的天兒,你的眉眼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像極了你的父親,卻沒有像了一絲半點的柳家人,或許,你的骨子裡就帶著葛家人的倔強,哪怕是呱呱墜地的時候,也不肯讓自己的相貌被其他姓氏染指……真的就像是做夢一樣啊,我想出去,出不去,沒想到你能來看我,我忽然覺得再沒有什麼遺憾了,二十年來的苦難,有你的這一份惦念,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