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第七十六章：續
男子翹著二郎腿，愜意地靠在遊園長椅上。
經過了一晚上暴雨的洗禮，如今這座城市的空氣倒是難得地清新，下午的暖陽毫無障礙地透過蔚藍的天空，撒向園內熙熙攘攘的人群。
來往的遊客如走馬燈一般，在男子臉上的蛤蟆鏡表面映出一道道人影。男子輕撫著下巴，手指上的金屬骷髏戒指在陽光下反射著點點光暈，只見他似笑非笑地歪頭注視著熱鬧的四周，深邃的雙目隱藏在墨鏡之後，嘴角微微翹著，不知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物。
「又在進行所謂的『人類觀察『嗎？」。蒼老的聲音在耳邊突兀地響起，一位拄著枴杖的老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長椅上，端坐在男子身邊。這位老婦人衣著乾淨整潔，戴著一頂精緻的太陽帽，如雪的白髮梳得一絲不苟，而她的面容卻是極為普通，與身邊這位男子比簡直樸素得毫無特色。
「是啊，你不覺得非常有意思嗎？」。男子笑著回了一句，目光卻沒有從人群中移開。
老嫗順著男子凝視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見兩三個小孩牽著氣球正互相追鬧著，幾對情侶卿卿我我地走過，一切都是再平常不過，實在不知道男子為何看得如此興致勃勃。
「哼，無聊的惡趣味。」老嫗輕輕哼了一聲，似乎對此人的行為很是不屑。
「要說惡趣味的話我可比不上你呀。」男子終於收回了視線，微微偏過頭打量了下身邊的老婦人。「一會扮小伙，一會裝老太，我看你是演戲演上癮了。」
「呵呵，只要為了任務，扮成誰都無所謂。」老嫗冷冷一笑。「況且即便我再惡趣味，之前不也把你騙過去了嗎？」。
「哈哈哈，我承認你演得不錯，但要騙到我還差那麼一點點～」男子嬉笑著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下，引得老婦人飛來一個白眼。
這麼說來，你當時就已經發現我的存在了？
沒錯，知道為什麼嗎？男子抽回了手，若無其事地將視線投向遠方。整件事情進行得實在太順利了，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左右事態發展一般，單憑許嚴偉一個人根本無法把控那麼複雜的局面，況且……
男子頓了頓，輕輕搖頭：以你親力親為的行事作風，是不會放任實驗對像隨心所欲，不加管控的……
單單就憑這點？老嫗嗤笑了一聲。
當然不止。男子微微一笑。即便再善於偽裝，人的很多習慣和癖好卻還是會在無意中展露出來，讓我察覺你混入那群人之中的，便是你的潔癖。
老嫗面無表情對瞥了眼身旁的男子，沒有說話。
當時我來到許嚴偉的房中搜查，在衣櫃的角落裡發現了點東西，你猜猜是什麼？男子將視線移向身邊的老嫗，然而等了兩秒後卻發現對方並沒有接話的意思，只好深感無趣地歎了口氣。
是雨衣，一件透明塑料雨衣。男子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想這件雨衣便是許嚴偉一開始在辦公室寫血字，並且處理貓屍體時所穿，為的是防止身上沾到血跡，只是他也沒想到當時他穿著雨衣通過主臥出入『裡建築『時竟然被葉喻那小子拍到了，還搞出了『鬼人頭『的烏龍……當然這是題外話，並不是我所說的重點，重點是，藏在許嚴偉衣櫥中的那件沾著腐臭貓血的雨衣，被人『處理『過了，而且是用我所熟悉的方式。
男子的語氣意味深長，老婦人聞言立即面色鐵青，似乎已經意識到他話語中的含義。
作為每次殺人後都要在身上噴好幾遍除臭劑以消除血腥味的潔癖狂，應該不會允許身邊存在著這麼個臭不可聞的東西吧？而我以前怎麼說也和你搭檔過，對這種除臭劑的味道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那件雨衣上的，正是這種味道。男子淡定地道出了緣由。
另外，既然你特意在許嚴偉房中做如此處理，那麼很容易推斷出你會在他房間中待上一段時間，而後來住在那間房中的，便是許嚴偉和游勇兩人。許嚴偉是你的實驗對象，那麼剩下的那個游勇，便很可能是你假扮的。
老嫗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還有，不論是剛開始發現的第二封預告信也好，錢允能屍體的失蹤也罷，幾乎事件的每個重要節點都有游勇的參合，如果沒有他的推波助瀾事件也沒法發展得那麼迅速，這個人實在很可疑。當然，恐怕許嚴偉至死都沒意識到自己身邊的那個『游勇『是假的，還想著如何拿他當替罪羊呢。
男子歎了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至於真正的游勇，想必早就被你幹掉並藏屍在別墅裡，早上新聞說別墅廢墟裡有五具屍骸，除了許嚴偉等人外，剩下的那具便是游勇吧？安排了一切卻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脫了身，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真不愧是專業演員，演技一流啊。
要說演技的話你也不差。老嫗瞧著男子，反唇相譏。當時看你那副深陷其中毫無頭緒的樣子，我還真以為騙過你了呢。
我見你演得那麼賣力，也只好裝作全然不知情，配合配合你咯。男子攤手笑道。
呵呵，雖然沒瞞過你，但不論如何，至少任務算是完成了，我還是得謝謝你的配合。老婦人嘴角一勾，例行公事般地說著。
省省吧，你沒把我搭進去就謝天謝地了。男子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語氣中似有一絲不悅。你的任務如何我管不著，這次我接到的指令原本只是收回那只鐲子，為了還你人情才順便幫你試探並且保護姓葉的那小子，但你竟然對我隱瞞了那麼多，姑且不論『表裡建築『結構的情況沒有告訴我，那瓦斯和手槍的事你要如何解釋？
別生氣嘛，以你的能力，槍和瓦斯又算得了什麼威脅呢～聽著如此撒嬌的口吻出自一個老婦人之口，雖然明知對方的真實身份，男子還是不由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我是無所謂，但姓葉的那小子可是遭了大殃，要不是我他早就死了好幾次了，你這樣做到底是要他死還是活。男子看上去依舊十分不滿。
哈哈哈，如果不把他置於危機之中，又如何能探到他的底呢？老婦人笑了笑，隨即正色道：你瞭解清楚了沒有，他的體質……究竟是不是『驅逐者』？
八九不離十。男子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再次靠向椅背。許嚴偉無法對他洗腦，在那時他已經親口承認了他的體質有異，而且我之前言語試探他時，他也表現得異常緊張，應該錯不了。
男子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一隻拇指大小的玻璃瓶，放在了長椅上，裡面似乎裝了小半瓶暗紅液體。這是血樣，給巖博士一化驗便知。
我相信你的結論，看來我們這次可是逮到一條大魚呢，上面一定會非常高興，這算是這次任務最大的收穫了。老嫗不動聲色地收起了玻璃瓶。
哎，你的任務是完成得不錯，可我的呢？男子揚起腦袋歎了口氣，忙了老半天什麼都沒拿到，這次真是虧大了，下次這種麻煩事可千萬別再找我了。
呵呵呵，我怎麼可能讓你白忙活呢？老嫗得意地從手袋中拿出一個小布包，遞給了男子，鐲子我已經從許嚴偉身上找到了，你可以給上面交差了。
男子結果布包看了看，隨即輕笑一聲，順手將東西扔回給老嫗：這東西你就留著吧，我可不想把假貨交上去。
什麼！？老嫗面色一凜。這……這怎麼可能！
你以為我當時真的沒有能力從許嚴偉身上拿到這東西嗎？既然用過真貨，那麼這東西的真假我一摸便知，你要不信，可以找巖博士辨別。
如果這手鐲上的血鑰石是假的，那麼真的會在哪裡……！？老婦人眉頭緊皺，低聲自語道。
恐怕和鄭邱有關，可惜他已經死了，要追查起來估計有些困難，我會去和上頭解釋。男子說著起身站了起來。話說回來，你們後續那算如何處置姓葉的那小子？
這你就不必操心了，那小子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我們的巖博士可是會好好『招待』他的。老嫗冷笑道。怎麼，你擔心他？
呵呵，我只是覺得那小子挺有意思，弄死可惜，當然你真要拿他怎麼樣我也不會管。男子聳了聳肩，滿臉無所謂。
是嗎～我還以為我們『噬『組織的王牌——『昴『大人竟然也對那小子起了惻隱之心呢。老婦人陰陽怪氣地諷刺道。
放心吧，別人的獵物我可沒興趣插手。男子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又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那位長椅上端坐的老婦人。對了，你以後還是叫我梁雲霄好了，我喜歡那個名字。
說完男子邁開長腿，眨眼間便沒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老嫗注視著男子離去的方向，沉默了一會，隨後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子。
不遠處的一位工作人員注意到了這位身處偏僻角落的老婦人，正準備上前幫忙攙扶，然而等到他穿過層層人群來到角落時，卻發現長椅上已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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