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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節


  「可是,我感覺液化氣罐爆炸,應該炸得四分五裂啊,怎麼這個罐子還是完好的?」我問。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隊長聳聳肩膀,說,「爆炸衝擊力還是不小的,你看,窗戶、防盜窗什麼的,都被沖飛了。中心現場的臥室大門也被沖碎了。」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三樓窗口之所以是黑洞洞的,是因為窗戶和防盜窗都沒有了。窗戶和防盜窗因為衝擊波的作用,被打到十米之外,落在小區的草坪上。我走到窗戶旁邊,看見窗戶的外框雖然完好,但是玻璃已經全部被擊碎了。防盜窗更是連同鉚釘一起被拔起打出。可見,衝擊波真是威力十足。
  「雖然衝擊波力量很大,但是真實的殺傷力還真不咋地。」隊長說,「我們在現場救出一個傷者,初步檢查了一下,就是燒傷,倒是沒有看到衝擊波造成的損傷。」
  「衝擊波一般都會造成內臟損傷,外表看不出來吧?」我說。
  隊長撓撓頭,說:「啊?這樣啊。不過這人好像還好,我們的隊員扛他的時候,他還蠻配合的,不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我,點點頭,說:「衝擊波之所以能把窗戶打出來,是因為窗戶玻璃夠結實,整面窗戶的受力面積也比較大,所以容易被擊飛,這和一面風箏可以飛上天,而僅僅是竹子框架就飛不了的原理是一樣的。」
  隊長若有所悟。
  突然,三樓黑洞洞的窗口,探出了一個腦袋:「隊長,艾瑪(唉呀媽呀),嚇死我了,有屍體。」
  進屋搜索的隊員操著一口標準的東北話。
  「果真是個亡人現場。」我惋惜地低歎了一聲,「我能上去看看嗎?」
  隊長思考了一下,從車裡拿出一個安全帽,說:「我帶你上去。」
  走到樓道口,我就聞見了一股焦煳的味道。經常出入亡人火災現場,幾乎已經熟悉了這種被水沖刷過的焦煳味兒。
  現場是一個兩居室,進屋後有一個客廳,客廳的一邊是衛生間和廚房。正對大門的走道兩邊是兩個臥室,中心現場位於東側的主臥室。主臥室的大門完全碎裂了,門框斜斜地掛在牆上。對面次臥室的大門也有一些損傷,看起來,是主臥室大門木材被衝擊出以後撞擊形成的。
  整個房屋的煙熏痕跡並不明顯,火場僅僅限於主臥室,而且因為主臥室的窗戶缺失,大量濃煙都滾出了屋外。所以,整體上看起來,其他房間都顯得比較正常,並不像一個剛被大火燃燒過的房屋。
  主臥室的地面全是黑黑的灰燼,摻雜著水,顯得泥濘不堪。而四周和天花板上的牆體因為高溫作用,呈現出灰白的顏色。我剛走進臥室,臥室天花板四周貼著的石膏邊條就掉下來一根,不偏不倚打在了我的腦袋上。
  「好險,幸虧你戴了安全帽。」隊長在一旁驚魂未定。
  我摸了摸安全帽,並沒有什麼感覺,說:「死者在哪兒?」
  操著東北口音的隊員指了指臥室的中央,說:「這旮旯呢,老嚇人了。」
  順著隊員手電的光束,我看到臥室的正中,有一個被完全燒燬的席夢思床墊,只剩下捲曲的鋼絲。而在床墊中央的灰燼中,有一個白森森的顱骨。
  再仔細看去,則可以看到一具不全的屍骸仰臥在席夢思床墊的鋼絲之間。因為手、足等游離端都已經燒燬殆盡,屍體所剩部分已經全部碳化,所以隱蔽在地面灰燼之中還真不太容易被發現。
  我想像了一下,消防隊員在現場進行搜索的時候,突然看到地面灰燼中,有一張人臉,準確地說,是一個骷髏,確實能把這個操著東北口音、「久經沙場」的消防隊員嚇一跳。
  「屍體得弄走。」我說。
  隊長點點頭,說:「政府已經通知殯儀館了。」
  「起火點和起火原因確定了嗎?」我問。
  隊長說:「這個還是得火災調查部門來確定。但憑我的經驗,起火原因嘛,就是那個液化氣罐,起火點嘛,這個房間燒得很均勻,啥也不剩了,好像不太好判斷具體的起火點。」
  「看來還是得等天亮了,我們再進行勘查。」我說,「好像挺麻煩的,現場滅火動作導致很多證據的滅失。」
  「麻煩嗎?」隊長說,「液化氣罐漏氣導致起火、爆炸,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這些還在用液化氣的老住宅,偶有發生這樣的事故,就是有傷亡的不是很多。就像你剛才說的,其實爆炸威力倒不是很大,燃燒才是致命的。」
  「當然麻煩。」我說,「誰家的液化氣罐,會放在臥室?」
  隊長張大了嘴巴,愣了半天,說:「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
  「好在有傷者,總能還原一些情況吧。」我說。
  「趕緊通知刑警支隊吧。」隊長和一旁的通信兵說完,轉頭對我說,「領導,要不你們刑警部門還是明天再進行現場勘查吧。」
  「也好。」我說,「還是先由你們火災調查部門先行勘查,確定了起火原因和起火點,我們好做到心裡有數。」
  「就是,就是。」隊長說,「好在這樣威力的爆炸,不可能是制式爆炸物引發的,至少不是涉爆案件。」
  「排除了涉爆案件,是好事。」我說,「可是畢竟是個亡人火災現場,原因還不明確,是不是刑事案件也還不明確,我們的工作量不小啊。」
  「是啊。」隊長看了看警戒帶以外的群眾說,「左右鄰居反響那麼大,當地黨委政府的善後工作,也不好做啊。」
  2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師父的電話,指令我們第一勘查組趕赴綠竹花園小區,對爆炸案件進行深入調查。
  在趕去現場之前,我建議大家先去省立醫院,對傷者的損傷情況進行瞭解。
  到了醫院,我們直接去了傷者劉晨彬的病房。病房裡只有劉晨彬一人躺在床上,隔壁床是空的,兩名民警坐在床沿。
  「他現在怎麼樣?」我問。
  「這個我們也看不懂。」民警指了指心電監護儀,說,「醫生說很平穩,無大礙,就是整個人好像處在淺昏迷狀態,一直不說話,沒辦法問話。」
  我看了看屏幕,血壓80-120毫米汞柱,呼吸20次每分鐘,心率70次每分鐘,氧合血紅蛋白含量100%,這簡直是比正常人還正常的生命體征。
  我上前呼喚了幾聲劉晨彬的名字,他的眼瞼彷彿在抖動,卻沒有對我做出回應。劉展彬的上半身都包紮著紗布,我知道這種燒傷患者需要加壓包紮,防止感染,所以要求醫生解開紗布驗傷顯然不現實,風險也很大。我掀開他身上蓋著的被子,看了看他身上其他部位,沒有其他的損傷。沒有辦法,我們只好找到了他的主治醫師陳醫生。
  「您好,陳醫生,請您為我們介紹一下劉晨彬的具體傷情。」我說。
  「全身大面積燒傷,二度到三度燒傷,嗯,就這樣。」陳醫生說。
  「位置呢?」我在一本驗傷圖譜上,翻到了畫著人體的一頁。
  陳醫生指著人體的簡筆畫,逐一把劉晨彬身上的損傷位置指了出來。我也按照陳醫生的描述,逐一在本子上記錄。可以看出,劉晨彬主要是背部和左側上臂有一些燒傷,胸腹部都是正常的。
  「那他的顱腦損傷嚴重嗎?」我問。
  陳醫生皺了皺眉頭,拿出一張CT和一張磁共振片子,插在閱片燈上,說:「從影像學檢查來看,他並沒有顱腦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