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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節


  話音還未落,另一張解剖台邊的林濤叫道:「快看!這具屍體上也有!」
  原來林濤看見我們發現了這一特徵性的痕跡後,立即聯想到其他的屍體,於是走到另一張解剖台邊觀察。果不其然,在7歲男孩的背部,也發現了類似的痕跡。不過男孩身上的痕跡不在肩背部,而在背部正中。
  一時想不出原因,我們只有繼續解剖。
  7歲男孩和女孩的背部肩胛下,都發現了塊狀的出血痕跡,但都不是非常明顯。
  「有這樣的損傷,能不能斷定死者生前遭受過侵害?」陳法醫問。
  我說:「還是剛才說的那樣,如果兇手和孩子體力對比懸殊,有可能這種約束、壓迫性損傷不重。但是,畢竟是小孩子,也有可能是在一起打鬧形成,或者在入水的時候掙扎形成。很多溺水的屍體,肩胛附近都會有肌肉出血,是掙扎所致。」
  「也就是說,現在還是什麼都不能確定?」林濤問。
  我點點頭,說:「我覺得還是不好說。如果背部的壓跡和肌肉內的出血有關係,則可以判定有侵害的可能,但現在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巧合。畢竟,兇手侵害孩子無須用溺死這種不保險的手法,完全可以更輕易地殺死他們。」
  又發現了疑點,我實在放心不下,繼續對孩子的四肢進行瞭解剖觀察,可是並沒有發現明確的損傷。我又對女孩的會陰部進行了檢查,因為入水的緣故,會陰部附近聚集了一些泥沙。
  我讓林濤拍照後,對會陰部進行了檢查。會陰部沒有發現明確的損傷,處女膜也是完整的。看來,女孩也沒有遭受過性侵害。
  兩具屍體解剖完了,心裡還是沒底,大家更加沉默了。
  我們繼續默默地解剖完3歲和5歲男孩的屍體,居然沒有發現任何一點兒可疑的損傷。
  「若不是你提出這麼多疑點,通過屍體解剖,我們絕對可以確定這是一起意外案件。」陳法醫說,「四具屍體的口鼻腔都有蕈狀泡沫,手指間都有泥沙和水草,肺內大量液體,水性肺氣腫,胃內也有水草和溺液。這是標準的溺死屍體啊。」
  我點點頭,說:「你說的這個,我也認可。但是孩子的鞋子、死亡時間和現場距離之間的矛盾、孩子背後的損傷,都是疑點,不解釋清楚,不能心安啊。」
  「我們刑事技術也不可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林濤安慰我道,「小羽毛還在和朱大隊他們進行調查,偵查部門說不準能發現一些有價值的線索呢。」
  四具屍體的解剖,進行了將近六個小時。縫合工作全部完成後,已經夜幕降臨。秋冬交替的季節,位於山裡的殯儀館,異常陰冷。
  我洗完手,裹起衣服,走到車裡,發現放在車裡的手機有十幾個未接來電。
  最害怕多個未接來電,我連忙解鎖手機,發現電話都是陳詩羽打來的。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我趕緊回撥過去。
  「我的手機調靜音了,放在車上沒帶。」我說。
  我的話還沒有落音,陳詩羽就打斷了我,說:「快來現場吧,我們找到犯罪嫌疑人了。」
  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我有些措手不及,連忙跑回解剖室,叫上林濤和韓亮,頂著夜色,一路呼嘯著重新回到現場。
  因為還沒有確定案件性質,所以刑警大隊並沒有成立專案組。負責本案的偵查人員,都聚集在轄區派出所內,還有一些技術人員正在圍著一輛電動三輪車進行勘查。
  「什麼情況?」我—進門就問朱大隊。
  朱大隊斜靠在派出所所長辦公室的椅子上,叼著一支煙,一副悠閒的模樣,說:「案子破了。
  「什麼?真的是殺人案件嗎?」我問。
  「不是。」朱大隊說,「嫌疑人叫劉兆國,本村村民,離異獨居。平時為人也很老實,因為喜歡帶小孩子們玩,所以很受村裡孩子們的歡迎。」
  「怎麼確定他是嫌疑人的?」我問。
  「你提的疑點啊!很酷!我們動用了警犬,用3歲孩子的另一隻鞋子作為嗅源,進行氣味搜尋。沒用多長時間,就找到了劉兆國的家。恰巧,劉家還真的有一輛電動三輪車。」朱大隊說,「還是小羽毛眼睛尖啊,一眼就看到了卡在三輪車後廂欄杆邊的小孩子的鞋子。」
  「啊?直接發現了鞋子!」這個信息讓我有些驚訝,這種驚訝甚至超過了朱大隊稱呼陳詩羽為小羽毛。
  「是啊,認定了,就是3歲男孩的鞋子。』』朱大隊說,「他想賴也賴不掉。」
  「可是這個劉兆國為什麼要殺人?」我問。
  「我說了不是殺人案件嘛。」朱大隊說,「我們偵查部門也納悶啊,這四個孩子的家庭和劉兆國沒有任何矛盾啊,甚至5歲的孩子,還是劉兆國的堂侄子,他怎麼可能殺人呢?經過審訊,他供認不諱,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案發當天下午4點多一點兒,他騎車去自家田地裡整理玉米稈。到村口的時候,幾個孩子吵著鬧著要坐他的三輪車去玩,他也沒拒絕,就帶上了四個孩子。可是沒想到,行駛到案發現場水塘邊的時候,三輪車翻了,幾個孩子全部掉進了水裡。因為他不會游泳,所以不敢去救。」
  「那為什麼不回來喊人?」
  「他怕擔責任唄,有逃避的意識,釀下了大禍。」朱大隊搖了搖頭,說,「他這已經從過失犯罪升級到了間接故意殺人了,能判上十幾年呢。」
  「就這樣?沒了?」我問。
  「沒了。我們和家屬解釋了,家屬都表示信服,要求劉兆國給予賠償。」朱大隊說,「估計他沒有什麼賠償能力,政府會給予家屬一些撫恤吧。」
  「現在是人命的問題,不是錢的問題。」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心裡充滿了不安,說,「那三輪車的勘查結果怎麼樣?」
  「三輪車倒是沒有什麼問題。」朱大隊說,「浸濕了,現在也干了,車上到處都是損傷,也看不出哪一處是這次形成的了。」
  「那車上有沒有平行矩陣排列的圓形凸起?」我一邊問,一邊翻動著電腦裡三輪車的照片。很顯然,這輛三輪車上,並沒有可以形成兩名孩子背部壓跡的東西。
  「那倒沒有。」朱大隊說,「但是現在我讓技術人員對三輪車進行勘查,找一些DNA和鞋印,現在也找到了一些痕跡物證,定他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現在不是定罪的問題啊。」我說,「是定啥罪的問題啊!」
  「什麼定啥罪?」朱大隊說,「案件事實很清楚了,你提出的疑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直接幫助了我們破案。當然,這些疑問也都順利解決了。現在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也說不出來有什麼疑問,但我就是心裡覺得有些不對勁。」我說,「給我一晚上的時間捋一捋,你也暫時別結束此案。」
  「好吧。」朱大隊表面上應允了我,但我看得出來,他已經把這個包袱給放下了。
  我卻無法丟下這個包袱。
  晚上回到賓館,我就開始在腦海裡回顧今天的工作內容,想找出自己的心理根結:究竟是什麼讓我覺得不對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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