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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節


  除此之外.屍體上就沒有開放性創口了。閉合性損傷,也只有頸部還可以看到一些皮膚淤青。死者被人掐扼頸部,這一行為是可以確證的。屍體上確實沒有任何威逼傷、抵抗傷和約束傷。
  「皮下肌肉有一些出血,但是並不是很嚴重。」肖大隊說,「舌骨和甲狀、環狀軟骨都沒有骨折,說明掐扼頸部的力量倒不是很大。」
  「死者這麼孱弱,不需要多大的力量就會窒息的。」我拿起死者的雙手,看到十指的指甲都是烏青的。
  「我們也不否認死者有機械性窒息的徵象。」肖大隊說,「但是死者屍體上的破裂口出血較多,說明是生前損傷,那樣的失血更容易引起死亡。」
  「可以下失血和窒息合併致死的結論。」我說,「這樣更科學一些。」
  肖大隊點點頭。
  當然,具體死因鑒定該如何出具,在本案中並不影響案件偵查和審判。
  我和大寶合力掰開死者的雙腿,檢查屍體的會陰部。她的會陰部確實沒有任何損傷,而且很乾燥,不像是遭受過性侵害的樣子。但是,她的肛門口卻黏附了很多黃黑色的污漬。
  「死者可能有大便失禁啊。」我說,「你看,現在還能看到痕跡。」
  「你是說,現場的大便,是死者的?」肖大隊說。
  「很有可能!」我說,「在工具間裡解大便,這個確實不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解釋。而目前看,現場的排泄物,應該是死者所留。畢竟人在機械性窒息的時候,很有可能導致大小便失禁。啊,對了,現場還有很多干了的污漬,那應該就是小便失禁。」
  「那麼,就無法證明趙大壯是用大便來干擾警方視線了?」陳詩羽說。
  「這個推理本來就不能夠成立,太不合常理了。」我說。
  我用剪刀挑開原本已經縫好的縫線,切口處立即翻出深紅色的肌肉和黃色的皮下脂肪。
  屍體的胸腔是已經解剖的樣子,胸骨已經被取下,現在重新被放在胸口。
  我取下血淋淋的胸骨,暴露出了死者的胸腔。胸腔裡,粉紅色帶著一些黑色紋理的肺臟呈現在視野裡,右側的肺臟明顯比左側的要小。
  右側肺臟沿著中間的支氣管被切開,可見在首次解剖的時候,右肺已經被法醫取了下來,進行觀察、固定證據。
  「你們是直接取下肺臟進行觀察的?」我問,「為何沒有『掏舌頭』,把整個心肺以及氣管、喉頭取下來?」
  「沒有這個必要啊。」肖大隊說,「我們在原位觀察了,頸部的外力只導致了淺層肌肉的出血,深層肌肉都是好好的,也沒有喉部的骨折,所以沒必要取下來。」
  「『掏舌頭』並不只是用作觀察喉部損傷或其他特徵,還可以提取一些痕跡物證。」我說,「我記得你們是15日下午進行屍檢的,那時候死者剛好死亡十幾個小時,是屍僵最堅硬的時候,尤其是下頜關節,幾乎是人力所不能掰開的。我看屍體的牙齒、口唇都是完好的,死後損傷都沒有,說明你們也沒有撬開死者的口腔。那麼,你們的口腔擦拭物是怎麼提取的?」
  我想到現場次臥室的情況,那皺縮的墊被,還有紙簍裡的少量疑似嘔吐物。
  「哦……」肖大隊回憶了一下,說,「他們好像是用棉簽,沿著死者緊咬的牙齒,提取了頰黏膜的擦拭物。」
  「口腔擦拭物重點是舌根、上頜和會厭部。」我說,「擦頰黏膜,很有可能提取不到應該存在的東西。」
  「可是以前對於女性屍體,我們通常都是這樣取材的。」肖大隊說,「畢竟是常規取材,所以也不會太苛求。」
  「別的屍體這樣提取是做一個常規排除。」我說,「但是這個屍體,很有可能被強迫實施非正常體位的性行為。所以,口腔擦拭物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我沿著死者的下頜緣,切開了肌肉,然後割斷了舌後的軟組織,把舌頭從屍體的下頜下掏了出來。
  「你看,會厭部褶皺裡有明顯的黏液!」我說。
  「可是正常人,這裡也會有黏液啊。」肖大隊面色有些尷尬。
  「正常黏液應該是清亮透明的。」我一邊說,一邊用幾根棉簽把會厭部的黏液提取下來,「而這個是乳白色的。高度懷疑是精液,趕緊送檢!」
  隨後,我又從死者屍體胸腔內取出上次解剖就取下的右肺,仔細觀察。
  右肺有明顯的壓縮改變,是因為大量出血,以及胸腔內負壓環境被破壞,導致肺部壓縮。右肺上有很多破裂口,也都呈現出一種較扁平的橢圓形。右肺靠近胸壁這一面,有十幾處破裂口,較為密集;而右肺靠近背側的那一面,也有近十處破裂口,較為分散。從立體上看,這十餘處創道應該是扇形圓弧面,距離創口近的密集,而越遠越發散。看起來,還真的有點兒像霰彈槍的創面。
  我用一個止血鉗逐一探查肺臟的創道,它們大部分都貫穿了全肺,也有幾個沒有穿破肺臟。每一處創道裡,都能用止血鉗帶出來一些細小的黑色碎末。我把這些碎末都擦拭黏附在一張濾紙上,小心疊好,放進了物證袋。
  我把整個心肺拉離了胸腔,暴露出後胸廓。在後胸廓上彷彿可以看到一些散在的小裂口,但都僅僅到胸廓,並沒有穿透胸腔。
  我又用止血鉗一一探查這些小裂口,這些小裂口基本都是到肌肉層為止,有的小裂口也存在於脊柱上,甚至可以看到脊柱上露出的白色筋膜。
  我一手拿刀、一手拿止血鉗,把位於脊柱上的小裂口逐一切開來,分離了裂口周圍的脊柱前筋膜,暴露出脊椎的椎體骨質。
  在其中一個小裂口下方,我發現了椎體上有一個明顯的凹跡,是椎體表面骨皮質骨折的痕跡。這處骨折周圍的骨質、筋膜和肌肉裡都沒有發現黑色碎末。
  「解剖檢驗差不多到此為止了。」我說,「死者身上的損傷很少,信息量也很少。」
  「你看,有什麼意見嗎?」肖大隊說。
  「意見是有,不過,還是需要進一步的工作才能印證。」我說,「一會兒,我要去市局技術室,用一下你們的實物比對顯微鏡。」
  「看黑色粉末嗎?」陳詩羽冰雪聰明。
  我點點頭,說:「這兩天大家都辛苦了吧?你們都休息吧。給我一晚上的時間,我也思考一下。還有,林濤那邊也需要時間工作。至於趙大壯,既然羈押期限也已經到了,我建議你們放了他,不放心的話,可以派人跟著。」
  「看起來,你覺得不是趙大壯干的?」肖大隊說。
  我聳聳肩,說:「到目前為止,我確實是這樣覺得的。」
  「那,我們就等明天早晨的專案會了?」肖大隊有些不安。我點點頭,卸下解剖裝備,帶著陳詩羽和大寶趕往了市局技術室。
  9月17日早晨8點,專案會準時召開。
  「目前,嫌疑人趙大壯已經被釋放。」錢立業局長說,「我們沒有掌握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他殺死了自己的妻子。但是,這不代表案件陷入了僵局,我認為反而開始迎接新的希望。就在專案會開始前半小時,我接到了通宵加班的市局DNA室同志的電話,在昨天補送的檢材裡,檢出了一名男性的DNA。」
  「真有?」肖大隊說,「是會厭部提取的乳白色黏液嗎?」
  錢局長點點頭,說:「但是這個案件中,還是有很多疑點要去查,也需要更多的偵查指向,讓我們能夠找到DNA的主人。秦科長,你先說說吧。我們現在尋找涉槍可能的嫌疑人,對還是不對?」
  「不對。」我說,「死者身上的損傷,不是槍彈傷。」
  「啊?」會場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