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法醫秦明(1-5部) > 第313節 >

第313節


  「師父的幾個問題把我震著了。」我笑了笑,說,「不過現在我不告訴你們是什麼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只有等破案了以後才能回答。」
  「如果交警不竭力配合我們,我們的工作難度也是很大的。」林濤說。
  我點點頭,說:「沒關係,至少要讓交警同行們看看我們刑事技術有多牛,哈哈。」
  「你有思路了?」大寶問了句。
  大寶開口說話,讓我感到十分欣慰。原本多麼陽光、話癆的大寶,突然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雖然大家不說,但我知道每個人心裡都是說不出的怪滋味。
  寶嫂的案子陷入了僵局,勘查組所有人都很沮喪和無奈。同時,勘查組所有人都因為大寶放下包袱,繼續參與辦案,而對他肅然起敬。其實這個一直以來讓人覺得呆呆的男人,真的是有他另外的一面。
  
  2
  第二天,我早早地叫醒了勘查組的各位同事,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雖然應我們的要求,現在延期進行保護,但是當我們進入現場的時候,發現這個現場確實沒有保護的必要了。
  現場已經被打掃得乾乾淨淨,死者原來躺臥的床上,床單被褥都已經被焚燒,並且換成了新的。這只是一間普通的屋子,沒有絲毫命案現場的感覺。
  「報案的是死者的兒子,是在事發後一天才報案的。」我說,「所以現場被嚴重破壞了。不,應該說現場已經不復存在了。」
  「不。」林濤的眼神裡閃出了一點兒火花,「家裡顯然不是交通事故的第一現場,只是死亡的現場。對一起交通事故來說,死亡現場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現場。」
  「英雄所見略同。」我微微一笑,「那我們就去看看那個剎車痕吧。」
  從現場屋子裡走出去二十幾米,便是那條縣道。雖然經過了兩三天的塵土覆蓋,但那攤滲入水泥地面的血泊依然存在。
  血泊的周圍還有許多滴落狀血跡,血泊的後側有深深的剎車痕跡。
  我看了看血泊的位置以及剎車痕跡的位置,走到一邊,靠在路邊的白楊樹上,沉思。
  林濤和陳詩羽打開勘查箱,拿出捲尺和標示牌。
  「你們看,這剎車痕是由四條平行的黑色剎車印組成的。」林濤說,「說明該車輛的後輪是四個輪胎的。」
  「嗯,卡車。」陳詩羽說。
  林濤一邊說,一邊拉開捲尺測量了一下,說:「最外側輪胎的間距達到了兩米五,這可是一般的卡車不能達到的尺寸。」
  「嗯,重型卡車。」陳詩羽說。
  「老秦答應交警隊能夠解決兩個問題,輕輕鬆鬆就解決了其中的一個。」林濤拍了拍手套上的灰,高興地說,「老秦,死亡時間的問題就靠你了啊。老秦,你在聽嗎?」
  林濤的呼叫把我從沉思中拽了出來,我說:「啊?什麼?」
  「通過後輪間距,我們可以判斷出肇事車輛是一輛重型卡車。」林濤說,「這畢竟是個狹窄的縣道,選擇從這裡通行的重型卡車不會太多,這就大大縮小了偵查範圍。你那邊如果能判斷出一個大概的肇事時間,這案子我估計不難破。」
  「是啊,卡死縣道兩頭的監控,算好時間,就能框定嫌疑車輛了。」陳詩羽說,「把我們刑偵的辦法拿到交警部門來用,很容易奏效啊。」
  我點點頭,說:「死亡時間不難推算。」
  「不難?」大寶說,「現在死者已經死亡兩三天了,超過24小時就不可能推算出以小時為單位的死亡時間,只能以天為單位了。而且死者是死亡後一天多才報案的,當時市局孫法醫去殯儀館看屍體的時候,也沒有推算死亡時間的指標了。」
  「胃內容物呢?」陳詩羽說。
  大寶搖搖頭,說:「第一,家屬不讓解剖。第二,沒人知道他末次進餐是什麼時候,怎麼推算死亡時間?」
  我笑了笑,說:「大家別忘了,我們聽取案件匯報的時候,偵查員說了幾句話。」
  「什麼話?」大寶、陳詩羽和林濤異口同聲道。
  「偵查員描述了死者老婆孫鳳發現屍體時的供述。」我說,「孫鳳說,她大約傍晚6點鐘回到家裡,發現牛建國躺在床上,她拉了他一下,拉動了他的胳膊,但是感覺手指是硬硬地蜷縮著的。」
  「明白了。」大寶說。
  幾個人都轉臉看他,但是大寶並沒有說下去。幾天來,大寶一直都是省著字兒說話。
  我只好接著往下說:「屍僵是在人體死亡後兩到三小時開始形成,最先在小關節形成,逐漸向大關節蔓延。根據孫鳳的供述,傍晚6點的時候,牛建國的小關節已經完全形成屍僵,但是大關節還沒有形成。根據經驗,這樣的情況,應該是死者死亡後四個小時左右的狀態。」
  「肇事時間是下午2點?」陳詩羽說。
  我搖搖頭,說:「還要算上牛建國自己走回家,躺到床上,傷重不治這一段時間。這個時間不好估算,因為我們不知道牛建國的傷情如何,大概多久能導致他死亡。所以,我們要放寬兩個小時。」
  「肇事時間是中午12點?」陳詩羽說。
  「屍僵產生的情況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我說,「我們只能說是12點左右,至於左多少還是右多少都不好說。所以我覺得定在上午10點到下午2點之間比較保險。」
  「四個小時的時間範圍。」林濤沉吟了一下,說,「比起孫鳳早晨6點出門到晚上6點回來,也算是縮小範圍了。」
  「先試試查監控吧,說不準直接就破案了。」陳詩羽說。
  「我剛才說的一切,都建立在這是一起交通肇事案件的基礎上。」我說,「但如果這不是交通肇事案件,我們把死亡時間算得那麼精確也起不到絲毫作用。最終的結果,就是永遠找不到肇事車輛,而兇手則永遠逍遙法外。」
  「不是交通肇事?」陳詩羽說,「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有想過。」
  「不是交通肇事,那這個剎車痕怎麼解釋?」林濤指著地面說。
  「剎車痕?」我笑了笑,說,「你如果沿著這條縣道走完,我保證你能發現幾十條這樣的剎車痕。剎車痕很頑固,下雨都沖不掉,會保留很長時間。咱們沒有依據說這條剎車痕和牛建國的死亡有著必然的關聯,我們不能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
  「你是說,巧合?」林濤說,「可是剎車痕旁邊就是血泊,這樣的現場條件,你讓我們不去往交通肇事上考慮,而去考慮命案,去考慮巧合,是不是有些牽強?」
  「是啊,不能因為我們是刑警,就總是有疑罪妄想吧。」陳詩羽說。
  「作為一名刑警.就應該多疑一點兒。」我哈哈一笑,說,「恰恰相反,我認為這起案件有可能是命案的主要依據,恰恰是這條剎車痕。」
  大家都一臉茫然,我笑著拿過了林濤手裡的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