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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節


「水面太大了,不可能抽乾。」胡科長在一旁說,「不知道這水底還會有什麼東西。」
「是啊,看起來這個女人的衣著還是比較完整的。」我看了看平躺在地面的屍體,說,「說不定水底就會有隨身物品。」
「我打電話請蛙人吧。」胡科長說。
我點了點頭,看周圍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說:「先把屍體拖走吧,照片什麼的傳出去不好。」
屍體被殯儀館的車拖走不久,消防支隊派來的兩名蛙人就相繼下水。現場沒有什麼可勘查的,我們只有坐在岸邊焦急地等待蛙人的消息。
死者的隨身物品對於案件偵破來說非常重要,一般都可以在隨身物品中找到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這樣就省去了法醫很多麻煩。比如,就不需要通過取下恥骨聯合來進行年齡推斷了。
鴛鴦湖的水域不大,但也不小,好在這是一個人工湖,建成時間也不長,湖底淤泥不多。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個蛙人從水面上冒出了腦袋,同時揚了揚手。我們看清,他的手中拿著一個女士皮包。
我們幾個不約而同地歡呼了一聲,耐心地等待蛙人游到水邊。我戴上手套,接過了水裡的皮包,林濤麻利地貼上比例尺照相。
這是一個看起來做工挺精細,但是並不昂貴的普通皮包,整體還很新,包的拉鏈呈現出鎖閉的狀態。我懷著刮彩票一樣的心態,輕輕拉開了包的拉鏈。
包裡進了不少水,我在地面上墊上一層塑料布,然後將包裡的物件連同水一起倒了出來。有化妝包、有鑰匙包,還有一些零碎的物件,可惜沒有錢包、手機和卡包,沒有任何可以直接證明死者身份的證件和物品。
「錢包、手機都沒有。」大寶說,「死者的包裡攜帶了這麼多東西,肯定也會有錢包和手機呀。」
「你是說,這是一起侵財殺人的案件嗎?」林濤腦洞大開,「先劫財,再劫色,最後殺人!」
「我可沒說啊。」大寶很謹慎,「但是唯獨錢包、手機丟失,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侵財指向的。」
「雖然包的拉鏈是拉著的,裡面的物體不可能因為水的浮力而離開包體。」我對趴在岸邊的蛙人說,「但不排除犯罪分子把錢包、手機、卡包和皮包分別丟棄。所以請你們幫幫忙,能再找一會兒嗎?」
蛙人點點頭,一頭返回水中。
此時,我已經對這條確認死者身份的捷徑不抱希望了,招手和他們幾個人說:「駕車趕往殯儀館,先把屍體的基本情況搞清楚再說。」
殯儀館解剖室是一個很陰森的地方。一般情況下,殯儀館都設在離市區比較遠的郊區,加之這邊的習俗是上午舉行遺體告別儀式,所以在臨近中午的殯儀館中,只能聽得見樹上知了的叫聲。
以往,我們這個工作組一旦進瞭解剖室,這個陰森沉寂的場所會立即熱鬧起來。因為有李大寶這個活寶,這麼肅穆的地方,也會變得很不嚴肅。我們都刻意地在檢驗屍體的時候保持沉默,但是呆萌的大寶,總讓人忍俊不禁。
今天不同。
大寶剛剛承受了感情的打擊,顯得比我們任何人都沉默,所以在這個空曠的房屋之內,只能聽得見不銹鋼器械碰撞的聲音。
「死者上身著白色短袖襯衫,粉紅色內衣;下身著牛仔裙,粉紅色三角內褲;赤足,腳上穿一雙網兜式運動鞋。」我一邊和大寶一起逐件脫下死者的衣服,一邊故意大聲地報出檢驗情況,為了打破這讓人很不習慣的沉寂。陳詩羽在一旁很快地記錄著。
「衣著很完整,紐扣沒有丟失,衣服沒有破損。」胡科長在一旁接過我脫下的死者的衣服,一邊檢查著說。
「屍體輕度腐敗,腹部出現屍綠。」我說。
「你看這個死者大概死了多久?」大寶終於開口說話了。
我說:「剛才從你說的情況看,死者應該是在水中懸浮著的。」
大寶點點頭。
我接著說:「死者沒有完全上浮,但是處於上浮狀態,屍體上屍綠形成,這樣的情況,在這種天氣裡,估計至少死亡四十八個小時了。」
「那就是……7日早晨之前。」大寶沉吟道。
死者的衣服一被脫去,我們就看到了她在自己腰骶部文著的一隻紅色蝴蝶。蝴蝶翅膀上的花紋很複雜,但是整只蝴蝶看上去栩栩如生。
「這個文身的水平可不低啊。」韓亮仍然是一副閒人的模樣靠在解剖室門口,說,「這老遠我都能看出3D的效果。」
「管它水平高不高,這是辨明死者身份的最好標誌。」我說,「至少我們不需要再那麼麻煩地鋸、煮恥骨聯合了,還可以給死者留個全屍。」
對死者的文身拍照記錄後,屍表檢驗正式展開。
「死者屍僵已經緩解。」我說,「屍斑呈現暗紫紅色。」
「啊!」大寶突然大叫了一聲,把幾個人全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我說,「別一驚一乍的。」
大寶指了指死者微睜的雙眼,說:「你自己看,嚇死人了。」
從古代開始,民間就有「死不瞑目」的說法。老百姓總認為死者死亡的時候,沒有閉上眼睛,就是有冤情,或者有未了的心事。其實從法醫學上講,這種理論是沒有什麼依據的。眼瞼位於眼球的前方,構成保護眼球的屏障。眼瞼的皮膚和皮下組織層以下是肌層,主要是眼輪匝肌和提上瞼肌。肌肉的收縮,控制了眼瞼的開閉。一般情況下,人體死亡後,會立即進入肌肉鬆弛階段,眼瞼的開閉狀態受死亡當時眼瞼的狀態的影響,可能是開的,也可能是閉的。隨著屍僵的形成,眼瞼大多出現微微張開的狀態,此時可能不能輕易人為控制眼瞼的開閉。待屍僵緩解,眼瞼又可以受到人為作用而開閉。在小概率情況下,死後立即出現肌肉痙攣,也可能會導致眼瞼的張開。
大寶正在按照常規屍檢順序,對死者的頭面部進行檢查,不知道死者的眼睛為什麼嚇著了他。
「怎麼了?這不是正常的嗎?」我走到屍體的旁邊,看看死者微張的眼瞼,順手拿起止血鉗,夾起死者的上瞼翻了開來。
「我的天。」著實嚇了我一跳。
「怎麼了?我不敢看。」陳詩羽可能注意到我和大寶的表情,環抱著記錄本,站在一邊不敢靠近。
「她為什麼沒有白眼珠?」大寶說。
「啊?」林濤的臉色有些發白。
我鼓起勇氣,重新用兩隻止血鉗分別夾開死者的上、下瞼,對林濤說:「拍照。」
林濤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不願意在陳詩羽面前表現出膽怯,拿起相機走了過來。
「我的媽呀,真的沒白眼珠,整個眼球都是黑的!」林濤「卡嚓」一下拍完,嚇得風一樣逃遠了。
這只有在恐怖片中出現的情景,真實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死者的眼瞼翻開後,整個眼囊內是黑色的,看不到白色的結膜。
「這屍體還算新鮮啊。」大寶抬起前臂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說,「怎麼會這樣?」
各種法醫學冷知識在我的腦海裡劇烈翻滾,我說:「腐敗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嗯,我知道了,這是鞏膜黑斑。」
「這個名詞好像似曾相識。」突然的驚嚇,彷彿讓大寶進入了工作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