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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節


黃支隊長搖搖頭。
我說:「抽不抽煙很難通過肺臟的顏色看出來,這方面,空氣污染的程度比吸煙厲害多了。」
說話間,我們已經取出了屍體的心臟。左心室上有一個破裂的小口,心包對應位置因為刺切,破裂口比心臟上的大得多,所以血液可以直接從這麼小的創口裡噴濺出來,沒有受到心包的阻隔。而滯留在心包裡的血液,則造成了心包填塞。
「創口貫穿心室壁,貫穿室間隔,但是並沒有貫穿整個心臟。」我說,「這把刀可不短啊。」
「而且你看,」大寶翻過死者胸部的皮膚說,「從皮膚的創口看,凶器很薄,和上一起案件一樣。」
傻四被殺案中,兇手是用切頸的方法來殺人的,和刺心有所不同,但是從兩起案件中不同的損傷看,似乎可以指向同一種凶器。
「凶器不是很長,但是也可以刺到心臟了,至少有個七八厘米吧。」我說。
大寶說:「而且胸部皮膚創口復原後,可以看到創角有撕裂的徵象。」
我微微一抖,趕緊用紗布擦乾淨創口周圍,說:「確實,有撕裂。」
「有撕裂怎麼了?」林濤在一旁好奇地問。
黃支隊長說:「如果是銳器創,至少有一個創角是銳利的,就是被切開的,而不是被撕開的。如果像這個創口,邊緣整齊,創角又有撕裂徵象,只能說明凶器的前面有刃,後面沒刃。」
黃支隊長的話音落定,我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我手中的那把手術刀。
手術刀的前段是刀片,有刃,而後段是刀柄,無刃。手術刀很薄,但是很鋒利。手術刀比一般小水果刀要長。手術刀的刃寬很窄。
一切徵象,都指向兇手使用的凶器是手術刀!
「手術刀是工作的利器,卻不是殺人的利器。」黃支隊長說,「若不是兇手找的位置很準,不可能一擊致命。」
「但是,手術刀像是一種象徵。」我幽幽地說。
「戴我們的乳膠手套、穿我們的勘查鞋套、用我們用的手術刀。」林濤說,「兇手是想告訴我們什麼呢?」
「還有『清道夫』那三個字。」大寶說。
大寶一語讓我從沉思中驚醒,我說:「趕緊把這邊的事情料理清楚,趕回去看看峰嶺市的案子怎麼樣,我們要回去找吳老大談談筆跡的問題。」
專案會議室裡,黃支隊長首先宣讀了一條省廳的命令,說是鑒於兩起案件的作案手段、侵害對像等問題高度統一,所以決定並案偵查。專案組指揮長由省公安廳刑警總隊總隊長親自擔任,兩地的支隊長擔任副指揮長,兩地分別抽調若幹警力專門進行該案的偵查。這起案件被命名為「清道夫專案」。
我語速飛快地分析道:「本案和龍番市的案件可以串並,兇手使用了乳膠手套、勘查鞋套作為掩護,用手術刀殺人。兩個受害者身上都沒有抵抗傷,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遭毒手的。這說明兇手可以很輕易地讓人失去警惕心,但是這種本事是靠欺騙,而不是藥物或者暴力,因為兩個死者都沒有中毒,頭部也沒有遭受打擊。還有個問題我沒有想清楚,若想找到準確的位置,在那種黑燈瞎火的情況下,必須去摸,摸到三四肋骨間隙才可以下刀,所以如果被害人是在睡夢中遇害,這一點就沒法解釋。尤其是,老李頭的衣服是敞開的,有可能是兇手為了方便下刀才把他的衣服解開的,如果受害人當時很清醒,為什麼會一點兒提防都沒有呢?」
「戴手套、鞋套,被害人還會沒有提防?」黃支隊長問。
我說:「究竟是用了什麼辦法,我們也不得而知,只能猜測,在當時的光線條件下,被害人看不清楚。兇手挑釁警方的目的很明顯,可能是在炫耀,也可能是變態。但是之所以用有象徵意義的手術刀作為凶器,說明兇手很有可能是醫生或是公安人員。」
「結合起來就是法醫了吧。」陳詩羽說。
我沒接話茬兒:「介於兩起案件分別在兩地,下一步要排查這幾天雲泰市的住宿記錄,看有沒有醫生或公安人員。」
「這工作量可就大了。」黃支隊長說,「這幾天的住宿記錄怕是得有幾萬條,如果逐一把身份信息輸入戶籍系統再查職業,更是沒邊沒際了。而且現在的戶籍信息裡也未必有準確的職業信息。」
「死馬當活馬醫吧。」我歎了口氣,「兇手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可以突破的線索,受害人又是毫不相干的流浪漢,一般不會有什麼矛盾糾紛,更不是為了劫財。所以,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從何查起。」
「我插一句,」大寶慢慢地說,「剛才你說醫生,最好改成醫護人員。因為,我覺得兇手可能是個女性。」
「女性?」我有點兒詫異,「下刀狠、準,而且力度可不小。剛才屍檢的時候,我分離了創口周圍肋骨的肋間肌和骨膜,可以看到三肋上有手術刀柄的壓痕,這說明兇手的力度很大,不然很難形成。」
「可是,我在現場聞見了一股香水味。」大寶說。
「香水味?你們聞見了嗎?」我轉頭問張嫣等幾個最先到達現場的勘查員。
大家紛紛搖頭。
我指了指張嫣和陳詩羽說:「會不會是她們身上的?」
兩名女警異口同聲:「我們不用香水的好吧?」
我笑了笑,說:「這個問題不影響案件的下一步偵查。下一步除了排查周圍監控、繼續尋找可疑人員之外,再努力去找一找在雲泰市開房住宿的人員。我知道這就像是大海撈針,但是我們在什麼抓手都沒有的情況下,再大的海,也得撈一撈。」
回峰嶺市的車上,窗外夜幕降臨,我們四人都昏昏欲睡。
突然,陳詩羽彷彿在夢中驚醒一樣,捅了捅我,說:「對了,你今天不是對那個安全帽什麼的超感興趣嗎?怎麼剛才在專案組,壓根兒就沒提安全帽什麼事兒啊?」
我說:「這安全帽跟『清道夫專案』壓根兒就沒啥關係,我有什麼好提的?」
「哼。」陳詩羽撇了撇嘴巴,說,「看你那如獲至寶的樣兒,我還以為有什麼重大發現呢。」
我閉著眼睛笑了笑,沒搭話。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趕到了專案組會議室,趕早上八點半的的專案碰頭會。
事隔十幾個小時,死者的身源已經找到了。
「死者是在距離廠區一公里外居住的一個拾荒者。」偵查員說,「特徵和你們說的相符,DNA正在確證。我們去這人家裡看了,顯然是幾天沒有回來了,所以基本可以斷定死者就是他。經過搜查,死者家裡除了一些破爛,沒有其他什麼可疑的東西,一切都很正常。所以兇手肯定不是在死者家裡或者家附近殺人的。」
「果真是拾荒者。」我說,「這人生前有什麼矛盾嗎?難道真是激情殺人?」
「沒有。」偵查員說,「死者的社會交往非常簡單,除了和廢品收購站的人打交道以外,連周圍的拾荒者都不太認識他。廢品收購站的老闆看他最近沒有來賣廢品,我們又去調查,所以才提供信息找到了身源。廢品收購站的幾個人都查了,沒有疑點。」
「這個工廠有多少員工?」我問。
「三千多人。」偵查員說。
「有多少是要戴安全帽上班的?」我問。
陳詩羽看著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而其他偵查員則是一頭霧水,支支吾吾地翻著筆記本說:「這個……這個……沒問。」
「何出此言?」趙支隊長這一句文縐縐的話,在粗人遍地的刑警專案組裡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