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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節

見我們幾個人沒有被「女鬼」襲擊,遠處的大夥兒都聚集了過來。
林濤走近一看,只是一具屍體,不再害怕,揚起手說:「都別過來了!我要找足跡!找足跡!」
我們對現場實施了緊急保護措施,並避開繩結剪斷繩子,把屍體裝進了屍袋。繩結有的時候可以提示一個人打結的習慣,所以是一個比較重要的證據和線索。屍體被裝進屍袋的時候還保持著蹺腿的姿勢,在屍袋的包裹下顯得有些詭異。
現場有幾個雜亂的足跡,林濤挨個兒進行了拍照固定:「這幾枚鞋印都很新鮮,這裡又是個很少有人來的現場,所以很有價值。等回局裡的時候,記得把你們的鞋印都送給我,我要做個排除。」
「這個現場必須封存。」我說,「切斷所有能進入這一片現場的通道,等明天天亮了以後,我們再過來外圍搜索,畢竟女子的衣物什麼的還沒有找到。勘查車的探照燈估計撐不了那麼久。」
幾個年輕的派出所民警聽我們一說,馬上開始了「剪刀石頭布」,看來這是他們的慣例,用運氣來決定苦活兒誰來幹。一個人在墳場看護現場一整夜,實在不是一件好差事兒。
「沒有關係,」胡科長說,「我馬上調人來,用勘查燈搜索,晚上不知道下不下雨,若下了雨,就完蛋了。所以,連夜搜索。」
「看來這個案子也很有意思。」我開始糾結重點放在哪起案件上。
「你們省廳處置這個墓碑女吧。」胡科長說,「屍骨這邊沒什麼好的線索,現在就是要找屍源。所以,清理屍骨的工作由我們來負責,你放心吧。」
「好。」我答應下來,「綁在墓碑上,挺有想法的,我要把這案子給破了。」
「繩子綁成這樣,還選個這麼樣的場所,死者還保持著那麼樣個姿勢,肯定是玩SM(性虐待)沒玩好,玩死個人了。」大寶說。
「走吧,去殯儀館。」我說,「檢驗完屍體再休息。」
屍體在解剖床上仰臥著,兩腳蹺得老高。林濤照相固定完畢後,我們開始破壞屍體的屍僵。
「這麼硬,」我說,「實踐證明,屍僵最硬的時候,是在死後十五到十七個小時左右。」
屍體保持雙腿張開的姿勢,倒是讓我們測量肛溫方便了不少。
「還真是不錯,從屍溫來看,死後十七個小時。」大寶簡單算了算。
我看了看解剖室牆上的掛鐘,時間指向晚間八點二分。那麼就是說,死者大概是在今天,七月四日,凌晨三點左右死亡。
「凌晨三點,一個女人去墳地做什麼?」我說。
「我看是劫財案件。」戴著手套給屍體捺印指紋的林濤說,「你們看。」
死者的手慘白慘白的,但是右手的中指上有一個顏色更淺的痕跡,那裡顯然原來戴了一枚戒指。
「我贊同。」大寶說,「處女膜完整。」
「喲,這女的不小了吧?還不醜。」林濤說,「現在這麼保守的女的還真找不到。」
「沒有性侵?」我有些詫異,「不性侵為啥脫得這麼乾淨,而且還擺那麼個姿勢?」
大寶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沒搞錯,外陰確實沒有損傷。」
「不管怎麼說,把衣服脫成這樣,總是有強姦的想法的。」我說,「只是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實施成功罷了。或者,兇手也是女人?」
死者的全身沒有約束傷和抵抗傷,但是捆紮繩索的地方,都有輕微的脫皮和出血。
「很明顯是生前捆綁。」我說,「但這女的沒有反抗,就連四肢被捆好以後,死者也沒有什麼特別強烈的掙扎痕跡。」
「會不會是下藥?」林濤說,「先提一管子心血去檢驗吧。」
「也有可能真的是跟個女的在玩SM?」大寶說。
「我在想啊,」我說,「在墓碑上捆人,你說會不會是某一種風俗什麼的?把這個女人當成祭品,或者說這個女人願意被當作祭品?」
受到青鄉市「六·二九案件」的影響,我開始對各地的風俗習慣十分感興趣。這幾天我買了一些關於風俗習慣和典故的書,正在研讀。也看到一些古人獻祭活人的案例,但是沒有這樣捆綁在墓碑上,擺出一副被強姦的姿勢的先例。
「說的有道理,」大寶抬起胳膊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明天我們去查一下那個墓碑是誰的,看起來是個大戶人家,看看他們有沒有可能去獻祭活人。」
死者的頸部有一圈索溝,很深,皮膚被曬了一天,已經皮革樣化了。死者雙眼眼瞼球結合膜瀰漫著出血點,心血不凝,指甲烏青。顯然,她是被兇手用繩索勒住頸部,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的。
「被捆綁了四肢,然後再勒頸,受害人確實沒有能力反抗。不過,輕微反抗是有的,四肢捆綁處有輕微脫皮,還有,捆綁腳部的繩索,綁在樹上的繩扣都已經鬆了,民警一碰就脫落了。」我說,「如果是SM,不可能下這麼狠的狠手勒頸吧。」
案件性質一時間陷入了困境,現在沒有特別好的依據來推斷兇手到底是為了什麼去殺害死者。但我們的直覺,覺得這要麼是一起封建迷信引發的獻祭殺人,要麼就是侵財。為什麼扮成一個性侵害的現場,可能是因為兇手有想法沒實現,或者兇手是在偽裝,以轉移我們偵查部門的注意力。
來來回回找了很多遍,屍體上沒有發現其他有價值的線索。我們整體提取了死者的胃腸,開始研究她最後的進餐情況。
研究死者的胃內容物是一件非常噁心的事情。法醫必須把死者胃內容物一勺一勺舀出來,並且逐個分析胃內容物的形態,從而判斷死者最後一餐吃了什麼,給偵查提供一些線索。眼前這個死者的胃內容物已經所剩無幾,都是一些麵糊狀的東西。
「按理說,人的胃內容物排空時間是六個小時,晚飯時間通常是六點,距她凌晨三點死亡,至少是晚飯後九個小時了,胃早就空了。既然她的胃裡還有一些東西,說明她在零點左右,還吃了一些東西,麵食,應該是餅乾之類的乾糧。」
「她晚飯沒有吃,從小腸內容物綜合已知的死亡時間看,她大概是在七月三日中午一點到兩點左右吃的飯。」大寶把死者的小腸整齊地排列在解剖台上,全部剪了開來,研究她的小腸內容物,「小腸中間有大片空白區,一直都沒吃東西,直到大約零點的時候,吃了點兒麵食。」
「大部分食糜都已經消化成糊狀了,」大寶接著說,「但有一些不容易消化的纖維還可辨,應該是有菜有肉,哦,還有西紅柿皮。」
「看來她昨天中午正常吃完飯後,就被劫持了。」林濤說。
解剖完畢,我們正準備進一步提取死者的恥骨聯合,進行年齡推斷的時候,負責聯絡的偵查員走進解剖室說:「胡科長請你們趕緊趕往市局七樓會議室。」
我抬頭看了看表,打了個哈欠:「有發現嗎?都十一點了,困死我了。」
「有的。」偵查員點點頭,「這個女的身份已經搞清楚了。」
「這麼快!」我說,「那我們沒必要去做恥骨聯合了,給她留個全屍吧。怎麼查到的?」
偵查員說:「你們屍檢的同時,支隊所有的民警都參與了外圍搜索的工作,很快我們就在墳場出來的路邊找到了死者的全部衣服。另外一組民警,從岔路口另一條路去了廢棄的磚廠,在廠房裡發現了一些新鮮的餅乾袋子,還有一個女式挎包。挎包裡有些便宜的化妝品、名片,還有個錢包。錢包裡沒有錢和銀行卡,但有身份證和一些打折卡。」
「對對對,死者確實在零點的時候,吃了些餅乾之類的乾糧。」我說,「高度吻合,這個身份證應該就是死者的。」
「DNA還在進行,和身份證主人的父母進行比對。」偵查員說,「不過毒物化驗結果已經出來,可以排除死者生前服用過有毒或者安眠鎮定類的藥物。」
「死者沒有反抗,沒有被下藥,」我輕輕地說道,「還能和兇手安靜地在那麼偏僻的地方待了那麼久,還在一起吃乾糧,甚至去了墳地被脫衣服、被捆綁都沒有多少掙扎。這,能說明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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