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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節

「這根手指頭的斷端沒有明顯的生活反應。」我說,「不可能是兇手誤傷了自己的手指頭,而是另一個死者死後被切下來的指頭。可能會有另一具屍體!」
胡科長說:「我們收到DNA檢驗結果後,就組織警力、調用警犬對小區及其周邊進行了仔細的勘查,一無所獲。」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屍源呢?」
胡科長說:「正在查找失蹤人口信息,並篩選符合條件的失蹤人口的家人,進行親緣關係鑒定,希望能早一些找到屍源。另外一路人馬,正在尋找毒鼠強的地下販賣市場,看能不能從毒源上下功夫。毒鼠強是違禁藥品,兇手能搞得到,我們就能查得到。」
掛了電話,我疲倦地癱倒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思緒如亂麻,然後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被包秘書長請到了臨時專案指揮部。這個冷艷的女秘書長已經收起了臉上的傲慢和輕蔑。
「各位專家,請坐。」她微微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她的禮賢下士讓我反而覺得不安。莫非是案件出現了僵局?或者我昨天的反擊降服了她的冷傲?
「受市委的委託,我今天來給各位專家介紹一下案件的前期調查情況。」包秘書長僵硬地笑了一下,說,「其實我們之前有個嫌疑人,是另一個副市長陳風。陳市長和丁市長一直是對頭,政見不合,經常在市長辦公會上各執一詞,甚至有一次差點兒發生衝突。前幾天,省委組織部正在考察陳市長,準備提拔為巡視員,結果公示期內,省委組織部收到了匿名舉報信,並有一些陳市長收受賄賂的證據。所以,陳市長非但提拔的事情泡了湯,目前還正在接受紀委的調查。所以我們一開始認為這是一起政治性案件,可能是陳市長雇兇殺害了丁市長。」
我歪頭想了想,說:「還真的有可能。據我們勘查,兇手在控制住死者以後,對死者有個威逼、脅迫的過程,可能是想從死者嘴裡知道些什麼。聽你這麼一說,說不準兇手是想讓丁市長承認是他舉報陳市長的。」
「這就是我請你們再次過來的原因。」包秘書長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根據昨晚一夜的調查,現在基本可以排除陳市長及其家人作案的可能性,通過一些技術手段,也基本可以排除他有雇凶的嫌疑。」
這一番話暴露了包秘書長態度轉變的原因。案件果真是陷入了僵局,沒有抓手、沒有證據、沒有嫌疑人。現在這個冷傲的娘兒們終於認識到了我們的重要性,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哪裡哪裡,你是領導,吹個哨子我們就該集合,談不上請字。」我冷笑了一聲。
林濤用肘戳了我一下,給我使了個讓我閉嘴的眼色。
包秘書長盯著林濤,對林濤充滿感激地點點頭。確實,我若再說下去,包秘書長會在自己的下屬面前顏面盡失。
「那我們工作了,今晚給你個初步反饋。」我心想,這個娘兒們不會對林濤動什麼壞心思吧?
重新回到二樓中心現場,我們又各就各位對房間進行第二次勘查。這次是白天,拉開窗簾,光線很好,有利於發現一些昨天晚上沒有發現的線索。
太陽越來越高,一束強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床上那張白色卻有著大塊污漬的床單上。果真,我看見了一條昨晚並沒有發現的痕跡。
「林濤,你來看看這一條顏色改變是什麼?」我指著床邊說。
從大床中央的一大塊綠色污漬開始,一直延伸到床沿,床單上有一條連續的顏色改變,如果不是陽光側射,根本就不可能發現。
「這應該是無色的液體浸濕床單,乾燥後留下的。」林濤說,「但肯定不會是水。」
大寶拎起床單顏色改變的部位,聞了聞,說:「那個……我覺得是酒。」
「酒?」我半信半疑,也聞了聞,一股腐敗屍體的臭味,「有酒味嗎?你不會是昨晚自個兒跑出去吃獨食喝獨酒去了吧?」
「你是不是偷偷拜了狗鼻子包斬為師?」林濤顯然也沒有聞出酒精的味道,「這個床單我拿回去化驗。」
「還有這個。」我拎起滿是腐敗液體和脫落表皮的毛巾被,塞進了林濤的物證袋。
時間已近中午,我們再沒有什麼新的發現,這個裝潢考究的家裡,平靜到不能再平靜,運走了屍體,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窗外的鳥叫依舊歡快,投射進屋內的陽光依舊燦爛。
「他們怎麼可能懷疑是陳市長雇凶?」我突然覺得有一絲疑惑,「你們想想看,如果是雇凶,死者怎麼會給幾個陌生人開門?」
「他們不是說已經排除了陳市長雇凶的可能了?」林濤說。
「還有一個問題。」我說,「你說什麼樣的人敲門,這個丁市長會穿著汗衫短褲開門,還把這幾個人引到自己的臥室裡?」
「你說得對啊!」大寶說,「樓下那麼大一個會客廳不去,要來上面的臥室。而且家裡來人,怎麼說也要套個褲子吧,穿個褲頭,成何體統?別人就算了,他可是個副市長!」
「那,你們的意思是?」林濤說,「這麼簡單的問題我們都沒有想到,看來你們和我一樣,被省城的碎屍案件勾去了魂。」
「之前我們推斷有誤。」我回到專案指揮部,向包秘書長主動承認了錯誤,「這起案件不一定是熟人作案。因為無論多麼熟悉的人,丁市長也不可能半夜三更帶著好幾個男人到自己的臥室,而且還穿著汗衫短褲。而且丁市長是來掛職的,不是本地人。」
包秘書長沒接觸過刑偵工作,對我說的這個論據思考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會是什麼?不是說了門窗完好嗎?犯罪分子是怎麼進入現場的?」
「有鑰匙。」我和林濤異口同聲。
「可是這房子的鑰匙,只有丁市長有啊。」包秘書長轉臉一想,說,「不對,那個小時工也有一把。」
我微微笑了笑,說:「查吧。」
我和林濤、大寶來到了青鄉市公安局理化實驗室。這是我們省第一家通過國家實驗室認可的實驗室,人才濟濟、設備精良。我準備陪林濤和他的同事們一起,對床單、毛巾被上的可疑斑跡進行化驗,這畢竟是我們這次復勘現場唯一的發現。對於小時工的調查,我相信偵查部門會在幾個小時內就有結論,對付一個女孩子,太容易了。
曲線在理化檢測設備的顯示屏上不斷扭動,林濤目不轉睛地盯著顯示屏,說:「還真是個狗鼻子,真的是酒精。」
大寶撓了撓頭,說:「嘿嘿,那個……蒙對了。」
「酒精?」我皺起眉頭,「怎麼會有酒精?你取樣的時候都取了哪些點?」
「取樣不會有問題,而且多個取樣點都出來了同樣的圖譜。」林濤說,「基本可以肯定,從屍體身邊一直到床邊的顏色改變,是因為之前有酒精浸潤,乾燥後留下的痕跡。」
沉默了一會兒,林濤接著說:「還有,整個覆蓋屍體的毛巾被都有被酒精浸潤的痕跡。」
「這麼多酒精?」我說,「可是我們進現場的時候沒有聞到酒精的味道啊。」
「屍體那麼臭,早把酒香味給蓋了。」大寶唯一的毛病就是嗜酒。
「所以也就你這個酒罈子能聞得出來啦。」我笑著說,「不過現場沒有發現盛酒精的容器,說明容器應該是被兇手帶離了現場。」
「為什麼現場會有這麼大片酒精的痕跡?」林濤插話道。
「兇手和死者熟識,來和他拼酒來著。」大寶一副異想天開狀,「喝著喝著,就吵起來了,於是兇手殺了人。」
沒人理他。
「說過了,我們認為死者和兇手不熟識。」我說,「兇手應該是事先藏匿在家中,伺機動手的。」
「那酒精從哪裡來?」林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