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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節

我、大寶、林濤分頭在各個房間進行搜查,工作緊鑼密鼓,卻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房間的擺設很正常。直到大寶一聲驚呼,把我們都吸引到了他所在的主臥室。
「喊什麼喊?」我說,「不知道什麼叫作秘密搜查嗎?」
「還真的有情況。」大寶拿出一個小本本給我。
這是一本省城市精神病醫院的門診病歷,是姜芳芳的,診斷結果是:間歇性精神分裂症,躁狂症。
「姜芳芳是精神病患者!」林濤說。
「你說會不會是姜芳芳犯病了,所以埋了自己的孩子?」大寶問。
「那為什麼申俊要隱瞞姜芳芳是精神病人這一線索呢?」我說。
「你為什麼總是懷疑他啊?我覺得他蠻正常的,」王法醫說,「他好歹也算個小老闆,自己老婆是精神病人,說出去多沒面子。」
「是啊,」大寶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們不能用常理來推測每一個人的想法或者動機,這是師父說的。」
我點點頭,說:「有道理。那我們現在就更要找到姜芳芳了。」
回去的路上,我們和王法醫兵分兩路。省城的法醫數量比較少,卻要承擔整個市區的非正常死亡案件,王法醫又接到了110指揮中心的指令,要求他去附近的一條旱河裡出勘一起非正常死亡的現場。
這一覺噩夢連連。我夢見了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夢見他被埋在沙堆裡拚命地掙扎,我伸出手去,卻怎麼也觸不到他,我奮力掙扎,卻離他越來越遠……忽然,我又回到瞭解剖室裡,面前站著的卻正是製造「雲泰案」的惡魔,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張著血盆大口,白森森的獠牙在無影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我拿起手銬向他撲去,卻撲了個空,他就在我的身邊,我卻總是抓不住他。他一轉頭,向解剖室外跑去,我拔腿就追,卻怎麼也跑不動,只能滿頭冒汗地乾著急。
我一身冷汗地從床上坐起,驚醒了身邊熟睡的鈴鐺。我抬頭看看窗外,天已經亮了。
「又做噩夢啦?」鈴鐺惺忪著雙眼,「這樣不行,你天天這麼大的壓力,哪受得了?」
我搓了搓臉,搖搖頭說:「沒事兒,就是有個心結沒解開而已。」說完我拿起床頭的筆記本,翻看著「雲泰案」的筆記。為了這個案件,我足足記了半本筆記,記錄了「雲泰案」已串五起案件的全部現場勘查、分析、屍體損傷、案件難點、疑點等情況。抽空就看看,總想找到我沒有發現的問題。這個案子不破,我的噩夢就不會停止。
「你再睡會兒,」我對鈴鐺說,「我先去專案組了。」
專案組的全部成員,包括王法醫,都是一夜沒睡。專案組辦公室裡就像是著了火,剛走進門的我,給濃重的煙味嗆得咳嗽了幾聲。
「來啦?」張支隊一臉嚴肅,「姜芳芳死了。」
「死了?」我頓時忘卻了這嗆人的空氣「怎麼死的?」
「昨晚我去出勘的那個非正常死亡現場的死者就是姜芳芳。」王法醫說。
「你怎麼知道?」
「我們也是剛才才知道。DNA實驗室昨晚幹了一夜,做出昨晚死者的DNA和申俊兒子胃內乳汁的DNA檢驗同一。」
「死因呢?」我說,「知道嗎?」
王法醫點點頭:「從初步的屍表檢驗看,符合生前高墜死亡。」
生前高墜死亡通常見於意外或者自殺,他殺比較罕見。
「殺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自殺,」大寶說,「這樣就能解釋通這個故事了。」
「屍體沒有檢驗吧?」我問。
王法醫搖了搖頭,說:「之前我看完現場,從死者的口袋裡找到一張她抱著小孩照的照片。我看那個小孩應該是申俊的兒子,所以起了懷疑,連夜進行了DNA檢驗。我是準備檢驗確證後再進行屍體解剖的。」
我讚許地點了點頭:「我們先去看現場!」
3
現場位於清廷山半腰的一條旱河。說是旱河,準確地說應該是一條峽溝。
溝裡常年沒水,但是前一周連降暴雨,據說水位最高的時候達到了二十厘米。
溝底怪石嶙峋,屍體就是被村民發現躺在一塊位置較高的石頭上,石頭上方是橫跨峽溝的一座石頭橋,石頭橋的兩邊有較高的扶手,防止路人不慎墜落。我站在石頭橋上,緊緊扶住扶手往下望去,可以清楚看見溝底石頭上用粉筆畫出的人形痕跡,那是勘查人員在運走屍體前留下的屍體原始位置標誌。
「這麼高,怎麼下去?」恐高的我看了看溝底,足足有二十多米高。
「這扶手是白水泥砌的,髒得很。」王法醫把我拉開,幫我撣了撣褲子上黏附的白灰,說,「昨天我們是『吊繩子』下去的。」
所謂的「吊繩子」,就是在勘查人員的腰間捆上一根手腕粗的繩子,然後由幾個人拽著繩子,把勘查人員放到橋底。
這是電視上特種部隊才幹的活兒,沒有想到法醫也要這樣做。聽完,我又望了一眼橋下,感覺雙腿發軟。
「我們下去看看就可以了,你在上面等我。」大寶知道我恐高,這樣的活兒,我很難幹得了。
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拒絕了:「不行,我還是下去看看吧,也試一次吊繩子。」
隨著繩子在空中慢慢下降,我就像是一隻折翼的小鳥,萬般無助,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小命被別人抓在了手裡。捆在腰間的繩子勒得胸口生疼,整個身體搖搖欲墜、隨風搖擺。我不敢往下看,閉著眼睛,直到感覺自己的雙腳著了地,才蹲在地上摸了摸快跳出來的小心臟。
我用捲尺測量了一下石頭的高度,離附近低窪處有三十厘米。
「死者是什麼時候死亡的?」我問。
「前天晚上九點左右吧。」王法醫說。
「二十九號凌晨四點小孩死亡,二十九號白天姜芳芳回家和申俊吵架後離家,二十九號晚上九點姜芳芳死亡,三十號上午發現小孩屍體,三十號晚上發現姜芳芳屍體。」我在自言自語。作為一名法醫,在處置多名死者死亡的案件時,首先要做的是搞清楚死者的死亡時間和發現時間,才能理清楚時間線,從而方便案件分析復原。
「這個石頭地勢高,」大寶說,「好在屍體處於這麼高的位置,不會被泡在流水裡。」
「是啊,」我說,「雖然二十九號晚上也下雨了,但是被雨淋和被水沖是兩個概念。屍體上的一些關鍵物證應該不會被完全毀壞。」
說完,我用手抹了一下屍體所在位置的石頭,石頭很光滑、乾淨,手上啥也沒有黏附。我又從勘查箱裡拿出寬膠帶,在石頭上粘了一下,粘起來一些小小的黑色石礫。
我說:「好了,去殯儀館幹活兒吧!」
上去的路,我們是走到峽溝的一側溝壁,吊著繩子往上爬,上面的民警拉著繩子減輕我們的自身重量。吊著繩子往上爬,比被別人吊下來要累多了。
爬上去以後,我們勘查人員和在上面拽繩子的民警都氣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