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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節

我搖了搖頭,眨了眨通紅的眼睛,伸了個懶腰說道:「師兄怎麼這麼晚還來?」
「剛才在參會的公安部二所法醫專家的房間和他聊了聊。」黃支隊一邊拿起一次性紙杯,一邊說,「怎麼不自己泡點兒茶喝?我今天真是受益匪淺,專家就是專家,聽他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我站起來說:「師兄別泡茶了,我肚子餓了,你請我去吃炒麵片兒吧。」
黃支隊做出一臉驚恐的表情:上次就是去吃炒麵片兒,吃出個碎屍案件(見「法醫秦明」系列第一部《屍語者》中「天外飛屍」一案。)來,你還去?
「你還真迷信。」我笑著說,「如果真的那麼邪門兒,那這次吃麵片兒的時候也能出個命案。」
「祖宗哎,」黃支隊扔給我一根煙,「請你吃還不行嗎?積點兒口德吧。」
晚上十一點半,雲泰的街上已經沒什麼車了,就連平時人口密集度最高的步行街也只有三三兩兩的情侶和巡邏員經過。步行街的兩側,延伸開幾條平行的巷子,此時都已人眠燈滅,路燈的燈罩被晚風吹動,無奈地晃個不停,地面的燈光也隨之搖曳,竟然有幾分詭異感。
「這幾條巷子,白天可是很繁華的,賣什麼的都有。」黃支隊說,「現在房價飛漲,估計這裡的門面都要賣到兩萬多一平方米了。」
我對房價沒什麼興趣,問:「我們來這裡幹嗎?搞得跟查案似的,這裡能有吃飯的地方嗎?」
「烏鴉同志,你就不能不說案子嗎?」黃支隊指了指前方,說,「前面那條巷子都是吃夜宵的,想吃啥都有。」
果然,走了不到一百米,就到了另一個巷子口,裡面果真是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烤肉、麻辣小龍蝦的香味夾雜著燒烤的煙塵撲鼻而來,我下意識地揉了揉鼻子。
「我改變主意了。」我看見火紅的龍蝦就興奮,「我們吃龍蝦吧。」
「真會宰人。」黃支隊笑著說,「早知道這樣,就帶你去我家讓你嫂子給你下面片兒了。龍蝦現在好貴的。」
半個小時的時間,眼前的一盆龍蝦就被我和黃支隊解剖成了一盆龍蝦殼。
我拿起飲料喝了一口,伸了個懶腰說:「這一覺絕對會睡得舒服。」
突然,尖銳的警報聲劃破了夜空,我循聲望去,看見一輛消防車從巷口呼嘯著駛過。
「著火了?」我警覺起來,「我們過去看看吧,看看能幫上什麼忙?」
「大吉大利。」黃支隊說,「你少說兩句吧。」
起火現場就在我們剛才經過的一條巷子,我和黃支隊快步跑了過去。
這條巷子比較寬敞,路面有十幾米寬,前後共有兩三百米長,路的兩側都是聯排門面,銀行、超市、網吧、飯店、五金商行應有盡有,可以看得出白天的繁華。
「看來這些門面的店主晚上都不住這兒啊,這麼大動靜都沒人圍觀。」我見消防車旁邊只有十幾個人在圍觀,說道。
巷子正中的一間門面的卷閘門下方往外冒著濃煙,消防官兵忙忙碌碌地一邊接起高壓水槍,一邊給卷閘門降溫。突然,卷閘門嘩的一聲掉落下來,原來屋內已經是一片火海。見到了屋內的情況,消防指揮官開始提高聲調,指揮戰士迅速滅火,圍觀人數也慢慢多了起來。
「婉婷超市,」黃支隊笑著說,「聽起來是個年輕女孩開的。」
「我覺得現場有點兒奇怪啊。」我說,「你有沒有注意到?卷閘門是沒有完全閉合的,之所以有人能夠發現這裡起火,是因為有濃煙從卷閘門下面冒出來。」
「我們來得晚了。」現場溫度很高,黃支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說不定是消防隊把門給撬開的。」
「可是卷閘門沒有被撬的痕跡。」我一邊說,一邊想走近一些看看已經攤在地上的卷閘門,可是被消防隊員伸手擋開了。
「這麼晚了,卷閘門沒道理還開著。」黃支隊說。
「是不是進了小偷,偷了東西以後點燃了現場?」我說。
「什麼小偷那麼狠?沒有必要吧。」黃支隊說。
消防隊忙了半個多小時,大火終於被撲滅,好在報警早,火勢並沒有波及附近的店面。一名消防隊員走進現場進行探查,沒想到他走進去不到一分鐘就又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大喊道:「隊長!裡面有死人!」
本來有些睏意的我頓時清醒了,我轉頭看向黃支隊,黃支隊也正轉頭看我,說:「不會吧,真邪門兒了!」
站在消防車旁邊的一名中尉已經拿了電話出來請求刑警部門支援。黃支隊出示了警官證,說:「我們是刑警支隊的,我要進去看看現場。」一旁維持秩序的派出所民警也過來說:「是的,他是我們的領導。」
「不行,先要排除險情,其他人才能進去。」中尉說,「可以把屍體先抬出來。」
我探頭看了看,超市裡面已是一片狼藉,被高壓水槍沖射得東倒西歪的貨架、滿地燒焦的貨物,還有地面上一攤一攤的積水。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
「這個現場怕是很難有發現了,破壞得太嚴重了。」
「好吧,」黃支隊對中尉說,「那麻煩你們拍下照片,記清楚屍體躺著的位置。」
不一會兒,四名戰士用帆布抬出來一具黑乎乎的屍體。黃支隊不忙著檢驗屍體,和其他趕來的刑警開始詢問報案人和消防戰士。
「我在網吧上網上到十二點,路過這裡的時候,發現這家超市的卷閘門沒關好,從門下方的縫隙裡可以看到隱約的火光和冒出來的煙,所以報了警。」
報案人是一名老實巴交的學生模樣的人。
「那就很可疑了。」我看著眼前這具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歪頭對黃支隊說,「門是真的沒有完全關上。」
「會不會是因為天氣太熱?你看這店面沒有窗戶,要是關上了門,就會很悶熱啊。」黃支隊站在超市門口往裡看去,指著店面的內牆說道。
「這間超市朝南,一共有三間店面,但是有兩個卷閘門是一直閉鎖的,只有西側的這個卷閘門用來作為出入口。整間店面裡放的都是整齊排列的貨架,收銀台在西側,最東側是店主自己臨時居住的空間,用布簾做的隔斷,現在布簾已經完全被燒燬了,只有上方懸掛的軌道處還能看到一些殘片。裡面有個衣櫃,已經被水槍給衝倒了。還有一張靠著牆的床。傢俱燒燬得都很嚴重。屍體仰面躺在床旁,和床邊垂直,頭靠近床,腳遠離床。」
「起火點和起火時間可以判斷一下嗎?」黃支隊問中尉。
「起火點在臨時居住空間的南側,空調插頭部位附近。」中尉說,「我們覺得可能是空調插頭短路起火,所以使用了高壓點射的方式滅火。時間嘛,如果沒有化學助燃物,我們分析是在報案前半小時起火,才能在發現的時候形成那麼大的火勢。」
我從脫落卷閘門的位置走進了現場,看了看掛在牆壁東面上的空調,轉頭對黃支隊說:「可以排除店主因為熱故意不關門的可能,你看雖然空調的線都被燒燬了,但是它的擋風板是開啟狀的,說明起火的時候空調是開著的,那就沒有必要虛掩卷閘門。」
黃支隊點頭讚許我的觀點:「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看像是一起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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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關沒關門判斷謀殺是不是武斷了些?」黃支隊說,「如果是門鎖沒有鎖好,也可能會造成沒有完全閉合的假象。」
我說:「我是覺得屍體躺著的位置不對。如果是死者發現起火時已經一氧化碳中毒無力逃脫的話,那麼她從床上墜落的姿勢應該是和床邊平行,不應該是和床邊垂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