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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節

總隊長的眼睛亮了起來。
師父接著說:「目前確定死者系一名27歲左右女性,家住附近山區,也就是鄰邊的五個縣。死者應該在今年8至11月在這五個縣當中的某個縣醫院進行過膽囊手術,而且手術並不是很順利,因為手術中醫生發現死者的膽囊異位,於是擴大了手術創口。」
偵查員們埋頭苦記,總隊長忍不住好奇,問道:「這麼準確的信息?你們怎麼推斷的?」
「這個我們會在鑒定書中表述,這裡就不一一訴說了。」師父說,「下一步,我們應該兵分五路,到各縣調查病歷,我覺得很快就能把屍源找到。」
「好!」秋嶺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長開始下達命令:「我們開始分的五個工作組,一組負責一個縣,馬上出發,連夜聯繫當地公安機關請求配合,找到各縣醫院領導。我的要求是在我睡覺前知道死者姓甚名誰!」
偵查員們紛紛開始收拾筆記本,準備連夜出發。支隊長又轉頭看看李法醫,說:「我想請問你,為什麼這麼多的線索,你就發現不了?」
一句話問得李法醫滿臉通紅,埋頭不敢正視支隊長冷峻的眼神。
總隊長見支隊長要開始罵人了,怕他破壞了會場充滿希望的氣氛,趕緊打圓場:「沒任務的趕緊回去睡覺,說不準明天會更辛苦。」
回到了賓館,我在筆記本上把今天的工作一字一字的記錄下來,覺得通過這一天的工作,自己實在長進不小。
夜裡12點,手機響起了短信的鈴聲。我拿起手機一看,是師父發來的:「很順利,屍源已找到,目前工作組正在去她家的路上,趕緊睡覺,明天咱們要破案。」
6個小時的時間,因為師父的精確推斷,我們就找到了看似不可能找到的屍源,我興奮的心情無以言表。在床上躺著的我,更是輾轉反撤,無法入眠。終於可以回家過年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和師父準時坐在了專案組的會議圓桌旁。
前來報告的是其中一組三名偵查員,黑黑的眼圈看出,他們是徹夜未眠。
「調查很順利。」主辦偵查員說道,「根據省廳專家的推斷,我們昨晚11點半在鄰居秋蓬縣查找到了符合條件的膽囊結石患者孫麗梅,晚上2點趕到孫麗梅家。孫麗梅,28歲,住在秋蓬縣境內的豐收村,已經結婚,家裡有個2歲的女兒。她的丈夫常年在外打工,孩子是孫麗梅的婆婆帶著。據孫麗梅的婆婆反映,孫麗梅近兩年因為丈夫長期不在家,和鄰村的一名男子走的比較近。這個男子恰巧就是我們縣峰梁村的村民。」
一聽見這個消息,我感覺熱血沸騰,破案在即了。
主辦偵查員接著匯報:「孫麗梅是10月17號去秋蓬縣醫院進行了膽囊手術,因為孫麗梅的婆婆要照顧小孩,所以孫麗梅找了她所謂的表哥--這名峰梁村的村民照顧她。出院後,孫麗梅就不明去向了。」
「這個男的是什麼情況。」師父追問道。
「這個男子叫郭三。有一個比較大的茶園,因為他的茶園位置好,所以茶葉產量高、質量高,所以經濟條件還不錯。家裡有個妻子,叫林玉蘭。我們沒敢驚動這個郭三,通過側面瞭解,這幾個月郭三除了去照顧孫麗梅幾天以外,他和林玉蘭都沒有離家。所以我覺得郭三作案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為什麼可能性不大?」
「因為這個郭三對孫麗梅很大方,據說醫藥費都是郭三出的,所以不會是因為債、仇的原因殺人。因為情的可能性就更不大了,據專家分析,死者應該是手術後一個月內死亡的,也就是11月份中旬左右。10月至11月林玉蘭一直在家,如果郭三把10月30號就出院的孫麗梅帶回家待上半個月,林玉蘭會沒意見?」
「她為什麼一定就會有意見?」師父說,「我們不能想當然啊,什麼樣的人都有,忍辱負重的女人也會有。」
偵查員點點頭。
「不管怎麼說,這個郭三有重大犯罪嫌疑。」師父說,「先抓了人再說,另外,我和小秦一起去看看他家。」
第一次親歷抓捕嫌疑人的場面,我顯得很不適應。當我看見三名偵查員把正在院子裡撥弄茶葉的郭三狠狠的摁在地上戴上手銬的時候,我竟然對這個像小雞一樣俯在地面的郭三動了惻隱之心。林玉蘭在一旁哭喊著,聽不真切她說些什麼。一名女警走上前架住林玉蘭,說:「一起去公安局把,瞭解些情況。」
郭三夫婦被偵查員塞進車裡的同時,拿著搜查證的師父帶著我走進了郭三家的院子。
院子的一角放著一架板車,這個板車引起了我濃厚的興趣。我迫不及待的戴上口罩、帽子和手套,走到板車旁仔細的查看著。師父則被堆在院子另一角的柴火堆吸引,繞著柴火堆慢慢的挪著步子。
這是一架再也普通不過的板車了,看起來也有好幾年的歷史。我帶著手套在板車的車面上輕輕的滑動,突然彷彿一個硬物勾住了我右手的紗布手套。我慢慢的把手套從硬物上分離,定睛一看,原來這是在板車車面上中段有一個突出的鐵釘。因為害怕鐵釘傷人,這個鐵釘的尖端已經被砸彎,在板車的車面形成了一個稍稍突起的鐵鉤。
我拿過強光手電打著側光,然後用放大鏡對這鐵鉤仔細的看著,很快,我在鐵鉤的底部發現了重要物證--幾根綠色的毛線。
我的腦海裡立即浮現出前天我們對死者衣物進行檢查的情景。當時我們發現死者穿在最外面的綠色線衫的後背有一處破碎,破口的周圍粘附著鐵銹。顯而易見,這個板車應該就是運屍用的板車,不然死者衣物上的毛線纖維怎麼會掛在這個板車的鐵鉤上呢?
「師父。」我像孫悟空發現新路一樣興奮的叫著師父,「這裡有和死者衣物相似的衣物纖維,和死者背後的衣物破口對得上!」
我抬頭看了一眼,並沒有看見師父,只聽見師父的聲音從柴火堆的後面發了出來:「好的,小心提取,回去進行微量物證檢驗,同一認定了就是定案的依據。」
我奇怪師父在我發現這麼重要的線索的時候居然沒有從柴火堆後面出來,難道他有更好的發現?
我拍照、提取完微量物證,走到躲在柴火堆後面的師父的身旁。
師父正蹲在柴火堆後側,法醫現場勘察箱在他的身邊被打開。他的手上拿著一張濾紙,正在柴火堆後面的地面上擦蹭。
我走近一看,原來柴火堆後側的地面上彷彿有一片黑黝黝的痕跡,這一塊地面像是被深色的液體深深的浸染。
我想起了師父在專案會上的推斷:屍體有被藏的過程,而且藏屍的地點不在室內,更重要的是藏屍的地點應該有死者的血跡。
居然真的被師父說中了,我用因為興奮而顯得發抖的聲音問:「這,是血嗎?」
師父沒有回答我,他拿起中央被蹭的漆黑的濾紙,用物證箱裡的試劑往濾紙的中央滴了兩滴,轉過身來舉著濾紙笑著說:「哈哈,聯苯胺,陽性!」
既然確定了這片痕跡真的是血,更加堅定了我們的信心,師父興奮的說:「提取吧,DNA認定同一,加上你發現的證據,這就是鐵案!」
我和師父哼著小曲回到了專案組,和總隊長匯報完我們的重大發現後,總隊長長舒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說:「明天回家過年嘍!」
話音剛落,負責審訊的主板偵查員推開門就跑了進來:「報告領導,招了。」
有了我們提取到的關鍵證據,兇手的供認不過是時間問題,所以總隊長聽見這個喜訊後依舊很淡定的笑著說:「別著急,坐下,喝杯水,慢慢說。」
「開始我們就知道他們會招的。」偵查員嚥了口口水,說,「在車上兩個人的表情就告訴我們,案子就是他們做的了。到了審訊室,還沒過五分鐘,林玉蘭就跪在地上說是她殺的孫麗梅。省廳專家已經有了指導性意見,說是兇手是年輕力壯的男子,所以我們堅定了信心。審訊了一個小時,他們兩就都交代了事實。兩個人的口供對得上。」
原來,郭三和孫麗梅從前年開始就有了姦情關係,但是兩個人行為隱蔽,並沒有旁人知曉。去年開始,郭三的茶葉生意開始越來越紅火,生活條件也越來越好,郭三也越來越放肆了。他首先和林玉蘭攤了牌,告訴了她自己和孫麗梅的關係,強迫林玉蘭接受他們的姦情關係。也就是說,郭三是在利用自己的經濟實力作為砝碼,做起了兩妻共伺一夫的美夢。沒有想到,這個無恥的要求居然被懦弱的林玉蘭接受了。孫麗梅手術後,郭三便把她接來自己家進行調養,期間,林玉蘭做牛做馬一樣伺候著孫麗梅。孫麗梅在11月中旬身體康復以後,便忘恩負義的提出要求,逼迫郭三和林玉蘭離婚。被郭三拒絕後,便提出了分隔郭三財產,不然將把他們的姦情曝光。
一日,郭三又和孫麗梅因為此事爭吵,林玉蘭勸架的時候,被孫麗梅一把推倒。郭三想起林玉蘭精心伺候孫麗梅的情景,隨即勃然大怒,將孫麗梅摁在床邊,順手從床下拿出一把鐵錘將孫麗梅打死。打死孫麗梅後,郭三夫婦商量了諸多對策,最後他們誤認為冬天屍體不會腐敗,把孫麗梅的屍體藏在院子裡的柴火堆後面,直到屍體腐敗發臭,才不得已冒險將屍體拉去墳地掩埋。
案子順利的破獲了,我們一路開著玩笑,心情大好的返回省城。
家裡,是一桌熱騰騰的飯菜,迎接我的凱旋歸來。
第十三案 沾了泥的油菜花瓣
我的生日是1月10日,從小就有很多父親的同事戲稱我天生是幹警察的命。我出生在冬季,小名是冬子,看起來彷彿我和冬天有著不解之緣。可是天生畏寒的我最討厭的就是冬天,每年冬去春來、迎春花開的季節就是我心情最好的時節。有人說,省城沒有春秋兩季,過完了瑟瑟寒冬,就會迎來炎炎夏日,唯一能夠體會到春風拂面的時節,就是三月末四月初,清明節的前夕,這個時候踏青,觀賞漫山遍野黃油油的油菜花,是何等愜意之事?可惜,讀了7年大學的我,這一直只是個夢想。
參加工作後的第一年,因為我們的出色表現,平平安安的過了一個圓滿的春節。一晃來到了這個美麗的季節,繁忙的日常工作讓我唯一的感覺就是缺覺。春眠不覺曉,真的是有理有據。原計劃是清明節假期能夠和鈴鐺去塔塔青,看看油菜花,可是清明假期的這一天,無情的電話鈴聲不僅摧毀了我的清晨美夢,而且破壞了我的清明踏青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