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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

「非常可疑啊。張林人呢?」師父問,「這麼明目張膽的玩婚外戀,趙欣的母親孩子不知道嗎?」
「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樓上樓下的,動靜不大,就聽不見吧。」邢局長說的有點葷,「最可疑的是,張林今天早上出差走了。」
「出差?」師父來了力氣,「早不出差、晚不出差,應該就是他了。」
「嘿嘿。」邢局長撓了撓頭,自豪的說,「我的兵可以吧,已經去人抓人了,估計你們吃完午飯、睡個午覺後,就有好消息了。不過,偵查畢竟是偵查,你們發現什麼能認定犯罪的痕跡物證沒有?」
原來邢局長最關心的不是省廳的法醫來親自辦案,而是省廳的法醫有沒有發現關鍵證據。師父同樣露出自豪的表情,學者邢局長的話說:「我的兵可以吧,精液送去做DNA了,估計你們抓來人、採了血,就有好消息了。」
兩個領導信心滿滿的哈哈笑了。
吃完中午飯,已經下午三點了,我和師父回到賓館。師父說:「案件有頭緒了,下午可以好好睡一覺了。人抓回來要審訊,DNA檢測還要一點時間,估計今天是沒什麼事了,明早等著聽好消息吧。」
快快活活的休息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我和師父昂首挺胸的走進了專案組的會場。
專案組會場沒有地域性,不管哪裡的專案組,都是煙霧繚繞的。沒有想到的是,走進專案組的時候,看到的不是一張張充滿喜悅的臉龐,而是一副副忐忑不安的神情。我的心頭略過了一絲不祥的預兆。
「板著臉幹嗎?」師父疑惑的問邢局長,「DNA沒對上?」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聽哪個?」邢局長說。
「你先說好的。」
「好消息是,趙欣的陰道擦拭物上的基因型和張林的基因型對比同一。」
「這麼好的消息,還不高興啊?DNA對上了,不就認定破案了嗎?能有什麼壞消息?」我插話道。
「壞消息是,張林到現在仍沒有交代。他一直喊著冤枉。」邢局長說,「而且給我們的偵查員的感覺確實不像是他幹的。」
偵查員的直覺和刑事技術人員的直覺是一樣的道理,都是建立在經驗的基礎上。有的時候很多人會訝異為什麼所謂的直覺會那麼準確,其實都是經驗豐富而已。
「不交代就定不了案嗎?」我說,「又不是沒有零口供的案例。」
「關鍵是他能自圓其說,我們的證據鎖鏈斷了。」邢局長說,「張林交代,他從去年開始,一直和趙欣保持姦情關係。每週徐清亮不在家的時候,張林都會到趙欣家幽會,但是為了防止趙欣的家人發現,都是完事了就回家。前天晚上,張林去趙欣家,偷情完了也確實回家了。」
「趙欣前天晚上是什麼時候吃飯的?」師父突然問了一個彷彿不著邊的問題。
「晚上5點到7起點,趙欣和她的妹妹在附近的飯店吃的飯。」一個偵查員回答道。
「你們有張林離開元達小區的監控錄像嗎?」師父問道。
「有。張林是十二點左右離開元達小區的。」
「放人吧,抓錯人了。」師父皺著眉頭,慢慢的說道。
我知道師父的主要依據是死亡時間,我們推斷趙欣是一點死亡的,但是張林十二點就離開了,看似確實不是張林干的。
「可是死亡時間正常的誤差是一個小時啊,他殺了人再走,也不意外。」我說。
師父說:「第一,死亡時間。根據屍體溫度,趙欣是一點死亡的,根據胃內容物的消化程度,趙欣是末次進餐後六個小時左右死亡的,她7點吃完的飯,所以也推斷是一點死亡。兩個死亡時間如此呼應,不應該會有一個小時的誤差,所以張林可能不具備作案時間。」
「我覺得不能簡單的通過時間排除。」我據理力爭,「他就不能走了以後再回來嗎?」
「監控顯示他沒有再回來。」偵查員說。
「不能是翻牆進來的嗎?」我說。偵查員沉默。
「第二,趙欣的屍體上沒有約束傷和抵抗傷,她是被趁其不備打擊致死的。」師父沒有理睬我的不同意見,接著說,「而且她的下身除了插了一把匕首,沒有其他的損傷。衣服沒有損傷,樓上的人也沒有被驚動。所以趙欣不是被張林強姦的,而是自願的。既然剛剛有過姦情,張林應該沒有作案動機。」
「激情殺人呢?」我說。
「激情殺人,也應該先有爭吵、打鬥,也應該存在抵抗傷。」師父說,「而且本案是預謀作案,不是激情殺人。」
「為什麼?」
「根據目前種種證據,兇手只有一個人,而現場有兩種作案工具,鈍器和銳器。」師父說,「如果不是預謀,很難在短時間內收集到兩種工具。所以本案是預謀犯罪。」
我不說話了。看我沒有了反對意見,師父接著說:「第三,如果張林是攜帶工具提前預謀,先來和趙欣發生關係,然後殺死她的話,趙欣不應該死在客廳大門旁邊,在臥室裡作案豈不是更安全?更無聲?根據損傷的形態,趙欣應該是面對大門,迎面遭受打擊。而且必須是在已經發生過性行為以後。」
「為什麼是先發生性關係再被殺,而不可能是被奸屍?」這次不是出於反對,而是出於好奇。
師父翻動幻燈片,說:「看看趙欣的內褲襠部。沾附有精液。」
這確實是一個重要證據。趙欣的內褲之所以沾附有精液,說明她是發生性關係以後又穿起了內褲,而不是死後被脫下衣褲奸屍。現場的趙欣之所以死後褲子還被褪下,看來兇手僅僅是為了在她的下身插一把刀。這麼看來,兇手一定是和趙欣有著深仇大恨了,而且恨的原因是情。
「所以說,趙欣發生性關係後,又在大門口迎面遭受打擊,只有兩種可能。」師父嚥了口唾沫,「第一,是趙欣送張林到門口,張林突然轉頭襲擊她。第二,是有別人在張林離開後約一個小時敲門入室。」
大家都在點頭。
「如果是張林在門口突然回頭襲擊,那麼他的鈍器是藏在什麼地方,不被趙欣發現的?」師父說,「身上藏兩把凶器,還和被害人發生性關係,而且整個過程不讓被害人發現凶器,這難度太大了。所以,是別人敲門入室作案的可能性更大。」
我心服口服。邢局長說:「專家分析的在理,現場情況看,確實不像是張林干的。而且調查情況看,張林確實沒有殺害趙欣的充分理由和動機。」
「那。。。下面怎麼辦?」我沒了主意。
師父笑著看看我,說:「走,我們再去現場周圍看看。」
雖然第一次抓錯了人,但是偵查員依舊信心很足。是熟人作案,應該和趙欣存在姦情,身強力壯的男性作案。這麼多條件被師父推斷出來,已經把偵查範圍縮小到了最小程度。大家知道,很快就會有新的線索沒摸出來,新的犯罪嫌疑人會很快浮出水面。散會後,偵查員分頭繼續開展調查工作,而我和師父坐上了去復勘現場的轎車。
和師父在現場仔仔細細的勘查到了午飯時間,依舊沒有什麼新的發現。看來犯罪分子在現場的過程十分簡短,心狠手辣的殺了人,立即離開了現場。沒有新的發現,我和師父顯得非常沮喪。
回到賓館,我們一人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仍在仔細的看現場和屍體的照片。現場資料是非常有用的,法醫通過對現場照片和屍體照片的審閱,有時可以找到一些自己在現場沒有發現的痕跡。因為照相的光線、角度不同,有的時候能把不易被發現的東西發現出來。
案發後第三天早晨,師父突然敲響了我的房門。說:「我們再去現場看看吧,昨天看照片的時候發現一個疑似的血足跡。」
居然真的有新的發現,我和師父很快趕到現場,找到了照片上發現的痕跡。這是一處淺血足跡,用肉眼確實難以發現,但是用手電筒打測光的話,可以隱約看到。我們找來了痕檢員和現場照相技術人員,把這枚半個腳後跟的淺血足跡照了下來仔細觀察。通過痕檢員的仔細觀察,確定這是一枚比較有特徵、可以進行比對的痕跡。可是,去哪裡找嫌疑人的鞋子呢?雖然有了新的發現,但是卻不能推動破案的進展。
我和師父又工作了一個上午,除了那小半枚足跡,沒有其他發現。我們悻悻的走到小區門口的保安室,想進看看當晚的監控錄像,碰碰運氣。看了案發時間左右的錄像,進進出出的很多車,但是看不到確切的人,這很讓我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