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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節

  現場的一樓雜亂的放著很多舊鞋和修鞋的簡易機器,還有很多廢品。看來這個老人除了修鞋,平時也收一些廢品貼補日常開銷。一樓和二樓之間沒有安裝樓梯,只用一個梯子作為上下樓的通道。
  痕檢員很快鋪好了勘查踏板,通往梯子處。梯子上的痕跡尤為重要,如果梯子上也沒有可疑的手印、腳印或手套印、鞋印的話,那麼犯罪分子的出入口就只有是窗戶了。如果確定了這一點,對犯罪嫌疑人的刻畫是很有幫助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具備飛簷走壁的能力的。
  我和胡科長耐心的在現場外面等候著,十分鐘後,痕檢員在裡面喊道:「梯子上只有一種鞋印和指紋,都提取固定完畢,如果能排除是死者的,就只有走窗子進的了。」
  我和胡科長馬上戴好了口罩、手套、鞋套和帽子,沿著勘查踏板來到了梯子旁。
  這是一個破舊不堪的梯子,腐朽的樣子說明有一些年頭了,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潰爛。二樓地板上有一個窟窿,這個窟窿就是一樓和二樓的通道,梯子架在窟窿一旁。
  「走,爬吧。」胡科長率先爬了上去。
  我緊跟著胡科長,慢慢的爬到了二樓,雖然我比較恐高,但是這一點高度還是沒問題的。
  二樓佈置的很簡單,一張破舊的辦公桌旁邊有一張小床。老人就這樣安靜的躺在床上,我遠遠的觀察了一會,發現老人確實是沒有呼吸運動了。
  胡科長還是最關心犯罪分子是如何進入現場的,於是他走到開著的窗邊,仔細的觀察著窗戶的高度、離屋頂的高度和窗框上的痕跡。
  我則觀察了一下屍體周圍的情況。床頭地面上有一處血跡,死者頭部枕邊有兩小灘血跡,屍體的嘴邊有一小灘嘔吐物。
  「出血量很小哦。」我說。胡科長沒有說話,還在專心致志的檢查窗戶。
  靜態勘查完畢,要開始趕緊檢查屍體。大概明確個死亡時間、致命傷後就要把屍體趕緊運往位於龍番市殯儀館內的公安局法醫學屍體解剖室內進行解剖檢驗,也把中心現場留給痕跡檢驗技術人員現場勘查發現一些痕跡物證。
  我先用手指頂了頂屍體的頭部,好像沒有發現明顯的骨擦感,於是我慢慢的把側臥位的屍體翻過來讓他面朝上方。
  屍體的雙眼緊閉著。
  按照慣例,要先檢查眼瞼結膜的情況以及角膜、瞳孔的情況,於是我用雙手一上一下的張開了屍體的一側眼瞼。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屍體,突然睜開了兩隻眼睛,直愣愣的瞪著我。
  我腦子轟的一聲,一片空白,感覺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自己心裡讓自己要鎮定,這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剛開始就睜著眼的,我沒有注意到。心裡雖然這樣想著,但是雙手還是那樣僵直的掰著他的上下眼瞼。
  直到從那雙可怕無神的眼睛下方的嘴裡發出了一聲:「嗯。」
第七案】大眼睛男孩(3)
  我感覺當時的腿都軟了,連續後退了幾步,險些從地板上通向一樓的窟窿裡掉了下去。我靠在牆上,不自覺的發著抖。
  胡科長彷彿也聽見了那一聲陰森森的呻吟聲,回過頭來發現了我面色蒼白、瑟瑟發抖,連忙問:「怎麼了?」
  我看著那具屍體就那樣仰面朝天,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異常的詭異恐怖,我顫抖著說:「詐。。。詐屍了。」
  「放屁!」胡科長一定是個無神論者,他三兩步跑到屍體的旁邊,兩隻手指搭在頸動脈上。五秒鐘後,胡科長喊道:「快叫人,沒死,送醫院!」
  我依舊還在傻乎乎的靠在牆上,面色蒼白、雙腿發軟。
  「快去啊!」胡科長喊道。
  原來這就是假死,真的沒有想到我也能碰到。原來這個老人處於一種假死的狀態,近距離觀察都發現不了有呼吸運動,在我用手刺激了他的眼球,他甦醒了過來,但是因為有傷,所以只能那樣睜著眼,呻吟。
  我和胡科長帶了一輛警車,一路警報開往省第一人民醫院。路上,胡科長說:「先入為主了吧,偵查員說死人了,就一定死了?別忘了,趕赴現場確診死亡是我們法醫的職責。你太掉以輕心了,覺得看不到呼吸運動就死亡了?以後一定要記住,像這樣的現場,一定要看屍體有沒有屍斑,屍斑是確證死亡的一個重要依據。」
  其實這些我也知道,但是這一次的疏忽,差點嚇破了自己的膽子。
  「還詐屍呢,哈哈哈。」胡科長在嘲笑我。
  我顧不上理他的嘲笑,因為我還沒有回過神來。
  就這樣,我面色蒼白、雙眼血絲的來到了省第一人民醫院。然後就這樣邂逅了小青華和他的爸爸媽媽。
  確證了假死的老人的頭部損傷是對沖傷後,我們心裡放心了許多。
  對沖傷是指在創口對應部位的腦組織有出血和挫傷,而且在其相對的對側腦組織處也有出血和挫傷,而這一處的出血挫傷不伴有頭皮的損傷和顱骨的骨折。這是在顱骨高速運動過程中,頭顱突然靜止,形成了頭皮損傷處的腦損傷,因為慣性運動,對側的腦組織撞擊顱骨內壁,也形成出血和挫傷。所以對沖傷基本可以確診是頭部減速運動形成的損傷,比如摔跌、頭撞牆等。
  而如果是用工具直接打擊頭部,會造成頭皮、顱骨損傷,其下腦組織出血、挫傷,但是在對側的腦組織是不會出血挫傷的,這種損傷叫打擊傷,是在頭顱加速運動過程中形成的。
  拿到了這個結論,我們立即和現場的痕檢員聯繫。
  痕檢員小吳的語氣也非常輕鬆:「現場發現一個滑跌的痕跡,是老人自己的鞋子形成的。在整個二樓,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痕跡,窗戶也看了,和梯子上一樣,只有老人自己的指紋。」
  「沒有出入口,這就是個封閉的現場。」胡科長面色很輕鬆,「這符合老人晚上去開窗透氣,走回床上的時候滑跌摔倒,傷了頭部,但是不是很重。然後他自己爬上床。後因為顱腦內有出血,就出現了嘔吐、昏迷、假死的情況。」
  「嗯。」我完全輕鬆不起來,我的腦子裡全是大眼睛男孩小青華的樣子。
  「讓偵查部門繼續調查吧,沒有其他情況,這就是一起意外事件。」胡科長很高興,回頭看了看我,「你,不是還沒回過神吧?」
  「不是。」我一五一十的把小青華的事情告訴了胡科長。
  胡科長的眼神也黯淡了下來,掏出了200塊錢,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都是命,你也別糾結了,這是我的意思,你幫我帶給他。」
  多麼可愛的一個孩子,他還沒有來得及享受人生的美好,生命就開始進入了倒計時的狀態。關鍵是他那樂觀、勇敢的精神,深深的感染了我。一個6歲的孩子,知道自己父母的苦,面對死亡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我覺得我不能袖手旁觀,雖然他只是我的一個普通病人。
  回到宿舍,我二話不說找出了自己的存折。雖然這個時候我還沒有工作、沒有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但是也有一小筆存款。都是爺爺每個月偷偷的塞給我這個寶貝孫子的,我沒有用,想存起來等工作時買個像樣的禮物送給爺爺。不過在這個時候,只有委屈爺爺了,救人要緊。雖然不多,但至少也可以讓小青華在這個世上多流連幾天。
  室友受到我的影響,紛紛慷慨解囊,就這樣七湊八湊,也湊了快五千塊錢。這對於沒有上班的我們,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
  第二天,我輪休。於是我高高興興地跑去玩具店,給小青華挑了一件小禮物,懷揣著五千塊錢,向省第一人民醫院走去。
  當我抵達時,發現省醫的氣氛有些不對,有不少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沒有在自己的門診或科室工作,而是紛紛向康復門診的方向走去。有兩輛呼嘯著的警車也向康復門診的方向駛去。
  我也沒有在意,逕直走到了腦外科的病房。
  進了病房,突然有一種不祥之感湧上心頭,因為我發現病房裡的人特別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