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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節

來的黑衣人足有十餘個,全都功夫一流,常嶸、魏波,加上之前被沁瑤派在青雲觀保護清虛子師徒的王亮、呂欽懷,統共不過五六個,敵眾我寡,一時佔不了上風。
沁瑤跟著下了馬車,在觀門口張望片刻,裡頭人影晃動,金戈纏鬥,根本無法辨清戰況。
她抬頭一望,見院牆甚高,索性提氣躍上牆頭,穩住身形之後,便開始焦急地用目光找尋師父的蹤影。
所幸沒找多久,便在院角一處光禿禿的槐樹下看到一個青灰色的身影,看身形和招式是師父無疑。
他身邊的黑衣人最多,足有四五個,不論魏波等人在外圍如何極力替師父解圍,這幾個刺客都死纏著師父不放,寧可被刺得滿身鮮血直流,也不閃不躲,看樣子不將置師父於死地不肯罷休。
師父已經左支右絀哦,疲於應對。
沁瑤看得心焦,卻不敢叫喊,怕一出聲,便會成為眾刺客的靶子。
左右緩緩調準了位置,看準那幾個刺客的肩背,沉住氣,一一講手中的符飛到那幾人身後,低聲唸咒,使出障眼法。
因人太多,擠在一處,地方太過狹窄,這法子不像剛才在觀門口對付那兩個人時那般有效,只在其中一個探身往前時,欲要砍向清虛子的肩膀時,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魏波等人何等會把握時機,不過這一處破綻,便將那人一劍刺穿。
沁瑤又依法炮製,幫著對付剩下幾人,漸漸打開僵局。
院中其他刺客看情形不對,轉頭一看,便見院牆上立著個身披華美裘衣的小娘子,手中飛符,顯然身懷異術。
那人面色一陰,提劍在手,便要飛劍刺向沁瑤。
可沒等他舉起胳膊,便覺手腕處一熱,隨後叮的一聲,劍跌落在地。
他低頭一看,就見手腕已被人齊齊砍斷,餘光瞥見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人,這人近身時無聲無息,劍又格外鋒利,他竟一時未感疼痛。
他面色大變,多年的訓練讓他不敢發出哀嚎,咬牙握住血流如注的手腕,便要就地一滾,好躲開那人的下一劍。
可藺效根本沒給他喘息的餘地,砍下那人手腕之後,又迅速將劍刺向他腰腹,每一下都是狠決無比的殺招。
直到將此人刺死在地,藺效臉色才稍有好轉,可仍不敢鬆懈,時刻留意沁瑤的動靜,惟恐再有人用陰招對付她。
有了沁瑤的障眼法相助,清虛子逐漸擺脫了窘境,瞅空退到一旁,喘了會氣,抬頭順著飛符的方向看向立在牆上的沁瑤,也想像沁瑤那樣躍到牆頭,飛符對付院中的刺客,可一運氣,胸口就翻滾著腥濃的血腥氣,顯然已受了內傷。
他不敢強來,站在原地緩緩運了會氣,這才從懷中掏出符,飛向近旁幾個跟常嶸等人纏鬥的刺客。
他的符術顯然在沁瑤之上,只要飛中刺客,那人不出一息功夫,準會摔倒在地。
有清虛子師徒相助,常嶸等人很快佔了上風,手起刀落。將那幾個刺客一一撂倒,只留最後兩個,預備一會拷問,將他們五花大綁捆住,丟到了一邊。
可等眾人掃蕩乾淨,再去審問那兩人,才發現他們早已氣絕身亡,根本沒給他們審問的機會。
沁瑤從牆上一躍而下,跑到師父跟前,正要問他師兄在何處,可觀中的火勢卻已從後院一徑蔓延到了前院,烈焰燒得房梁窗稜嗶啵作響,風不但沒吹滅熊熊烈烈,反而將火勢吹得越發無法控制。
再延宕下去,只會被烈火困在觀內,一個都別想逃。
眾人不敢停留,忙退到觀外。
藺效吩咐常嶸挑出兩具屍首扔到馬上,轉身見沁瑤和清虛子滿臉遺憾地看著漸漸被火吞沒的青雲觀,怕他們繼續看下去心緒會愈發不佳,忙拉著他們上了馬車。
等常嶸幾人收拾妥當,藺效便令他們驅車往瀾王府一處無人知曉的別院去。
馬車上,沁瑤焦急地看著師父,「師兄呢?」
清虛子先沒理會沁瑤,只顧著閉目調勻紊亂的氣息,這才緩緩道:「前幾日便將你師兄藏到別處了。」
沁瑤愣了一下,「您為何要藏他?」
清虛子默然。
沁瑤見師父仍不肯說實話,氣急敗壞地將那幅師父年輕時的畫像打開放到他面前,「師父,不瞞您說,這段時日我跟世子一直在調查你們的過去,我們已經知道您原是越州的一名道士,緣覺俗名蘇建甫,你們兩個都跟蕙妃是舊識,你們二十年前才來的長安。師父,我說的對不對?事到如今,您還不什麼都不肯跟我說嗎?」
清虛子看到那幅畫,先是震驚,像是想發脾氣的模樣,可轉眼看見沁瑤一臉的沉痛,又轉為頹然,沉默良久之後,搖搖頭,面露不忍道:「你小時侯吃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過上幾天清淨日子,又跟世子又這般恩愛,為師怎麼忍心將你牽扯進來?你這孩子,為什麼就非要查下去呢!」
沁瑤恨聲道:「如今已不是像您想的那樣,不讓我們牽涉進來,我們便能置身事外!自從那晚咱們不小心發現書院滿是怨靈,背後之人恐怕就已經起了殺機,今晚更是擺明了要趕盡殺絕,您再這樣一味不肯說,我們所有人全都會完蛋!」
藺效在一旁看著清虛子,見他滿頭白髮,肩膀往下垮著,彷彿壓著無比沉重的重擔,跟畫像上那人已經判若兩人,可見他這些年何等煎熬,不知他心底究竟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寧可丟了性命也不肯透露。
清虛子早已知道大勢已去,不再一味頑抗,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幽幽道:「阿瑤,可還記得為師跟你說過幾個極邪門的道家陣法?」
沁瑤怔了一怔,點頭道:「記得!但您說過,這些法子是心術不正之人用來害人的,為天下正道所不容,從不讓我們學。」
清虛子苦笑一聲,「這當中有個陣法名喚七煞鎖嬰陣,您可能說出這陣法的邪門之處?」
沁瑤在腦海中搜索了一會,思忖著說道:「佈陣時取一具新死的屍首,將死者的魂魄鎖在體內,維持死者殘存的意識。再用透骨釘將屍身扎上上千個窟窿,用無形秘法咬嚙屍骨,讓死者日夜受著鑽心之痛,卻因困於陰陽兩道之間,無從解脫。等死者的怨氣積累到一定程度,再將想要鎮壓的孩子的生辰八字用鐵牌一面刻上,另一面塗上那孩子的鮮血,壓於屍骨下,怨靈的怨氣便如數傾軋到被詛咒的孩子的身上,任他再天姿聰穎,也只能日漸癡傻——」
說到此處,心頭一震,「您是說!師兄就是被人下了七煞鎖嬰陣?可是這法子據說極陰極毒,不止會讓人癡傻,更因讓被鎮壓之人靈性日益消耗,不出十年便會暴斃而亡。除非有人知道煉製定魂丸的法子,可即便有人知道,也不易長久維持,因這藥丸被稱為銷金丸,每年需得耗費大量的珍奇藥材煉製——」
她說著說著,猛的抬頭看向師父,正好碰上他苦澀至極的目光,錯愕了一瞬,緩緩道:「難道您這些年一直在用定魂丸替師兄續命?」

第177章

這回不只是沁瑤大吃一驚,連藺效都露出錯愕之色。
「究竟什麼人要用這麼陰損的法子對付師兄?」沁瑤駭然道。
話音未落,忍不住突突打了個寒戰,心底掠過一陣既噁心又驚懼的惡感,背後之人何其殘忍、何其惡毒,竟連個剛生下的嬰孩都不肯放過。
清虛子眸中煞氣湧動,卻因千頭萬緒,醞釀許久,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沁瑤緊緊盯著師父,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一連串異事,思緒彷彿被一根看不見的繩索清晰地串聯起來,「難道說,當年有人為了對付師兄,在書院裡布下了七煞鎖嬰陣,又怕被人發現書院裡的沖天怨氣,所以才在外面添上一層障靈陣做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