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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節

若沁瑤能想得起來,於他們打探緣覺的底細自然大有幫助。
沁瑤思索了一會,沮喪地搖頭道:「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藺效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肩,「無妨,就算真是緣覺的俗家名字,已然過去了二十年,他又存了心思要遮掩,未必能查到什麼線索。」
頓了一頓,又道:「但道長既然知道緣覺的俗名,想來出家前便與緣覺認識,就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要裝作互不相識。」
沁瑤眼底泛起濃濃的擔憂,「你說師父到底在瞞著我什麼呢,為何每回我稍一打聽,他就那般生氣,我總覺得,師父心裡藏著一樁極緊要的事,哪怕是因此丟了性命,也未必肯說出來的。」
她對師父的固執毫無辦法,每回說起此事,總免不了生出好些怨氣。
藺效不語,性命固然重要,可對某些人而言,有些東西卻是凌駕於性命之上的,無關對錯,也計較不了值與不值,等到事到臨頭時,總能拋捨一切去固守。
想來清虛子雖是道門中人,卻未必能勘得破紅塵中的慾念、擺脫得了心底的魔障。
只不過這話卻沒辦法跟沁瑤說,畢竟她那麼信任她的師父。
沁瑤見藺效未接話,也跟著沉默下來,依偎到藺效懷中,悶悶地想著心事。
長安的冬日向來天黑得早,因著夜風盛,冬夜時常顯得又冷又陰。
但今夜卻是例外,夜空中一無雲彩,月亮不知躲在何處,星辰卻猶如灑落在黑色絲絨布上的碎雪,極為耀目。
因時辰尚早,到了瀾王府,兩人下車,見天氣沒有往常那樣冷硬,都少了一份寒夜趕路時的急迫,多了一份春夜賞景般的閒適。
沁瑤更是藉著袖子的掩蓋,悄悄含笑握著藺效的手,兩人沿著小莖往內院走。
藺效察覺她溫熱的手指握著自己,臉上沒什麼變化,心裡卻悄爬滿了快樂的籐蔓,只覺腳下的漢白玉磚都比往常多了幾分生動,恨不能這路一直走下去才好。
空氣裡漂浮著不知名的花香,四下裡一片寂靜,耳邊只有兩個人的鞋履踩踏在地面時發出的聲音,說不出的寧靜悠和。
走到煙波館時,藺效見幽蕩湖面被滿天星光照得如銀絲緞一般熠熠生輝,當真美如幻境,心中一動,拉了沁瑤往湖心亭走,道:「今夜無風,不怕吹著你,咱們去湖畔走走。」
沁瑤笑著點點頭。
沿著曲廊到了水榭當中,藺效拉了沁瑤在亭中扶欄旁坐下,握了握她的手,確認她的手熱暖如初,放下心來,問她:「可還記得在醉香閣聽變戲那一回?」
沁瑤想了想,「怎會不記得?」
真說起來,那回可是他們兩個人頭一回聯手,當時對付的正是崔氏那個假冒的娘家外甥女,誰能想到,其後兩個人又一起共同經歷了這許多事。
藺效擁了沁瑤在懷裡道:「那時我在你身後,看著你憑窗觀賞煙花時的模樣,就曾想過,若有一日能跟你在一處飲酒賞景,該是何等幸事,可惜當時還有一個朱綺兒在一旁,而你顯然對我還沒有半分興趣。」
沁瑤驚訝地揚了揚眉,笑道:「原來你那個時候就惦記上我了?」
藺效傾身向前,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一眼不眨地看著她道:「嗯,其實比那還要再早一點。」
沁瑤眨了眨眼睛,因離得近,長長睫毛劃過藺效的眼睫,「那就是……從莽山上下來的時候?」
這個深藏不露的壞傢伙,頭幾回跟他打交道,她可是一點端倪都沒看出來呢。
「誰叫你不開竅的。」藺效笑,含了含她的唇,鼻息間帶著好聞的桃花酒味,正是剛才在兩個人在食肆用膳時,店家奉上的那一壺。
說完,撬開她的唇舌,更深地探索進去,她的唇彷彿帶著魔力,嘗上後就不捨再離開,但他依然記得她前些日子是為著什麼染的風寒,壓抑著自己的慾念,只一味地淺吮輕嘗,沁瑤被他牢牢禁錮著,情不自禁伸出雙臂摟著他,雖然享受這份帶著克制的親密,卻因顧慮這水榭四下無遮掩,怕傳到阿翁耳裡,時不時睜開半隻眼,往藺效身後瞄一瞄。
從她這個角度,正好能越過他的肩膀,看到跟湖面交相輝映的滿天星光,她曾看過青雲觀教堪輿的星象書,知道最亮那顆名喚北斗,與其相對的那幾顆散在分佈的星辰名叫斗宿,由五顆星組成,狀亦勾勺,跟北斗一起掌管著生死大權,又稱為天獄。
她看著看著,腦中彷彿劃過一道流星,驟然亮了起來。
藺效很快便察覺到了沁瑤的掙扎,只當她害臊,停下哄她道:「常嶸他們不會讓人靠近此處。」
沁瑤卻紅著臉拚命搖頭,從他懷裡掙扎出來,眸子亮晶晶的,握住他的肩膀,激動不已道:「惟謹,我想我知道那幾處山頭意味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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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門關,軍營。
主將帳中,夏荻一身絳袍銀甲,正跟威遠伯等一眾將領商量明日圍山攻打蒙赫之策。
他左邊胳膊上纏著白紗,當中沁著血痕,動作卻未見滯緩,立於玉門關地圖前,指著一處山頭問威遠伯道:「此山可是你說的那座涼山?」
威遠伯點點頭道:「涼山地勢險峻,在當地向來有鬼見愁之稱,如今蒙赫率領部下匿於此山,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若非出奇制勝,一時半會難將蒙赫擒獲。」
夏荻瞇了瞇眼。
威遠伯又道:「夏將軍,別小看這座涼山,聽聞這山裡物產豐富,便是被困於山中三年五載,亦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山珍野味可供果腹,蒙赫生在此處,對左右的地形知之甚詳,想是做了周密參詳,才特選了涼山為戰敗退避之處。」
夏荻譏諷地笑笑道:「他就這樣避而不戰,一味躲在山中,當真讓人瞧不上,非得想辦法把他逼出來才可。」
沉吟了一會,問:「近日玉門關刮的什麼風?」
威遠伯身後那名副將忙道:「近兩日都刮的是東風。」
夏荻挑起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多備些火料,觀清風向後,放火攻山,把蒙赫烤熟了,拖下來宰了吃。」
威遠伯等人撫掌極讚:「這主意妙極。」
幾人計議已定,各自回帳,為明日那場惡戰做籌備。
威遠伯走到門口,見帳外杵著兩名小廝,雖做男子打扮,但模樣都生得太出眾了些,一看便知是女兒身假扮的。
自從夏荻來了玉門關,這兩名婢女便總跟隨在他身旁,他看在眼裡,時常不虞地搖頭:「這夏二公子聰明過人,又頗有治軍之才,就是身上的紈褲氣息太重,連出來打仗都少不了婢女伺候,哎,不怪被皇上點到這等淒苦之地來搓磨,說不定是韋國公跟德榮公主兩口子主動替兒子請的旨也未可知,就為了讓兒子多份歷練。」
這樣想著,走了開去。
兩名小廝打扮的婢女見主將帳中再無旁人,垂頭屏聲地進了帳。
夏荻仍坐在案前看著涼山地形圖,兩人不敢出聲,一人忙上前給他的傷臂換藥,另一人則端著盆到夏荻腳下,小心翼翼地脫下他的鞋襪,服侍他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