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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節

沁瑤沒想到父親竟順勢當著她的面談論起她的嫁妝來了,哪還坐得住,一溜煙便回了房。
第二日沁瑤早早便出了門,預備去青雲觀找師父和師兄,送些中秋節的應景甜點,再在晌午之前趕回來。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金桂悄悄開遍了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馬車馳過時,秋風吹開簾子,送來一陣馥郁到極致的清香,一如沁瑤此時的心情。
行至一半,馬車忽然停下,就聽魯大在外恭恭敬敬道:「世子。」
沁瑤忙掀簾一看,果見藺效正騎馬候在車前,瞧見沁瑤出來,笑道:「我剛從宮裡出來,本想去找你,常嶸說你去了青雲觀。」
沁瑤愉悅地笑了起來,「我正要去給師父送節禮呢。」
抬眼見他頭上戴著金冠,腰束玉帶,身上按品級穿著蟒袍,打扮得極為隆重,暗想莫不是今日中秋,他需在宮裡跟皇上等人同宴。
藺效彷彿知道沁瑤在想什麼,策馬近前道:「皇上晚上在太液池設宴,白日卻無事。」
所以便來找她了。
沁瑤越發高興,嗯了一聲道:「那,咱們走吧。」
藺效便令魯大重新駕車,策馬隨行,不時跟沁瑤說話。
沁瑤耳中聽著他清澈愉悅的聲音,忍不住不時掀開窗簾瞧他一眼,不無遺憾地想,午膳時母親做了好些拿手的菜,若藺效也能一道到家中用膳就好了。

第112章

兩人到青雲觀門口時,清虛子和阿寒正好出來,身後還跟著小道童福元。
看見沁瑤和藺效,清虛子立即止步,阿寒卻臉上一喜,大步迎過來道:「阿瑤!世子!」
見馬車上堆著許多東西,知道是沁瑤給師父送的節禮,不必等沁瑤開口,便自動自覺上前攬了幾大包在懷裡。
福元料著裡頭少不了好吃的,也喜笑顏開地上前幫著提包袱。
「師父估摸你快來了,正要出來迎你呢。」阿寒笑呵呵的,一邊往觀內走一邊回頭說話。
清虛子立在觀門口看著沁瑤和藺效,臉上看不出喜怒,只端著架子說一句:「進來吧。」便負著手回了觀內。
這話雖說得含糊,卻並沒有將藺效撇開的意思,沁瑤有些意想不到,瞬間眼睛一亮,忙高高興興應了一聲,拉了藺效道:「走吧。」
兩人進內,藺效忍不住環顧觀內的景致,想著沁瑤小時在這長大,只覺觀中一草一木無不親切。
幾人到了後院,阿寒和福元將節禮徑直搬到清虛子的臥房,又給藺效泡茶奉點心,忙得不亦樂乎。
沁瑤也沒閒著,將包著匣子的包袱皮打開,裡頭的東西一一給師父過目。
「這是頭兩日我哥哥衙門裡發的南橘,我嘗了一個,甜中帶酸,可好吃了,就拿了兩筐過來。」
「這是阿娘前兩日做的綏餅,記得去年您和師兄都說好吃來著。」
「還有耶律大娘做的金鈴炙和紫霜糕,知道是送到觀裡來的,特做了素餡。」
「這一屜裡頭是高麗參並銀耳,這季節煮了湯喝正好……」
最後掏出個極精緻的小食匣子,「寶榮齋新出的桂花糕,我書院裡的同窗說好吃,我便多買了幾盒,想給您也嘗嘗。」
邊說邊順手從匣子裡拿出一塊,遞給在一旁害饞癆似的小福元。
藺效在一旁看著聽著,想起自從母妃去世後便變得格外冷清的思如齋,依沁瑤這閒不住的性子,等她嫁給自己,思如齋恐怕會如同注入一股歡快的清流,再次熱鬧起來,想著想著,不由生出好些期盼。
清虛子雖時不時嗯一聲,算作對沁瑤的回應,餘光卻盯住藺效不放,見他靜靜坐於窗前椅上,身直肩正,舉動從容,當真教養一流。
對比之下,阿寒顯得何其粗憨無狀,心不由隱隱痛了一下。
沁瑤跟師父一一交待明白,便要將幾個食匣收到床旁的大櫃子裡,打開櫃門,整理了一通,忽見最上面一層擱架上放著一個一尺見方的錦盒,被一眾盒子擋在後頭,極不打眼。
沁瑤見這錦盒眼熟,記起以前似乎也在觀裡見到過,忍不住拿下來打開一看,見裡頭是些不認識的奇異草藥,心裡越發明白,知道這草藥多半都是師父從胡人手裡買回的來,師父似乎每年都要買上一回,也不見拿來煉丹,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清虛子剛將帶著幾分澀意的目光從阿寒身上收回,抬頭見沁瑤正捧著那錦盒細研究,面色微變,忙起身將錦盒奪過來道:「這東西可不敢讓你玩,弄壞了可一年都沒地方買。」
沁瑤知道師父寶貝這東西,倒也不覺得驚訝,只嘟著嘴道:「就看一眼,至於麼。」
清虛子不接話,親自將盒子鎖到床後一個小櫃子裡,將鎖匙慎重地收到懷裡,坐下後,怕沁瑤還要追問,忙轉移話題道:「上回你送來那遊魂為師已經瞧了——」
沁瑤果然更關心那半頭鬼,立即接話道:「您已經瞧了?那個人是不是死得有些古怪?」
清虛子低頭撫髯,良久才道:「這人是因頭骨被利器削去而死,死前不知什麼原因跟妻子分離,一股怨氣積聚一身,死後這才徘徊不去。為師當日見了這鬼的死狀,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什麼樣的邪祟有這等能削骨如泥的武器。誰知昨日緣覺那老禿驢來找我,說青竹巷出了古怪,世子請他前去除祟,我聽他形容那邪物的樣貌,忽然想到,這半頭鬼會不會是被那鬼劍士所殺?」
「鬼劍士所殺?」沁瑤倒沒想到這一層,「那日聽馮大哥說過,這幾人的屍首是在長安城郊發現的,那鬼劍士莫不是殺了這些人後,又潛入了長安城繼續作祟?可那半頭鬼的夫人又去了哪裡呢?」
「半頭鬼竟是死在長安城郊?」清虛子大出意外,「那為何會飄蕩到了你們書院?」
「我也不知道。」沁瑤搖頭,這是她這些時日以來最想不明白的一點,像半頭鬼這樣新死不久的遊魂,空有一腔怨氣,卻因尚未修煉出煞氣,多數只能徘徊在死時的所在,沒有四處飄蕩的本事,這半頭鬼竟能由城郊一路行到雲隱書院,想想也真是夠出奇的了。
想了一回,清虛子想到一個可能,問沁瑤:「你們書院近日可有古怪?」
沁瑤極力思索了一陣,「上學時帶了羅盤,可指針從未轉過,也不見任何陰寒之氣。」
清虛子蹙眉道:「難道是被人有意引到書院?」
藺效在一旁聽了,想起因沁瑤所托,前兩日倒向劉贊打聽了一些此案的底細,來的路上不想煞風景,眼下既然清虛子已經開了頭,便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箋道:「這幾名被削掉頭骨的屍首是在千仞山山腳下發現的,死的是一家人,足有七個,有老有小,只缺當家主母。男主人叫周恆,是青州布商,因夫人貌美,被當地一名新上任的李刺史的公子看中,其後這李公子便常到他店中尋事。周恆不堪其擾,這才舉家搬遷到長安,誰知來時路上便遭了毒手。劉讚他們在千仞山左右尋了許久,都未找到周夫人的屍首,現今已派人到青州去抓那位劉公子去了。」
清虛子和沁瑤對視一眼,擄走想要擄走的人,殺死不相干的人,怎麼看怎麼像那位李公子所為。若不是他們見過死者魂魄,知道此案跟惡煞脫不了干係,說不定也會懷疑那人身上去。
藺效想了一會,開口道:「即便此案真有惡煞作祟,也不能就此便排除青州那位李公子的嫌疑,當務之急,是要確認此人是否參與其中,還有那位周夫人到了何處,究竟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