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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節

她心裡暖融融的,靜靜地看著藺效,暗下決心,他待她這麼好,往後她也得時時處處都讓他體會到自己對他的重視才是。
瀾王府的馬車向來迅疾,轉眼就到了保寧巷,果見巷子裡頭熱鬧非凡,兩座宅子並肩而立,一為裴府,一為唐府。
沁瑤跳下馬車,拿出早在青雲觀就準備好的帖子遞給裴府門前的下人,請他們入內通報裴敏。
等了一會,一位管事模樣的人出來回話,說小姐一早便出門探親去了,此刻不在府中,且不知何時能返轉。
沁瑤只好作罷,重回到馬車上,對藺效道:「她不在府內。」
藺效剛吩咐魏波等人盯住唐宅,只等唐慶年回來,立刻過來稟告。
見沁瑤頂著烈日上來,白皙的額頭上掛著幾顆亮晶晶的汗珠,不免心疼,低聲勸道:「忙了一晌午了,此刻便歇一歇吧,光天化日的,想來那玉屍也不敢出來作惡。」
沁瑤見他鬢邊也浸著汗,顯見得也很是燥熱,想著他好不容易休沐,本可以在瀾王府高臥,卻陪著她東奔西走,心裡好生過意不去,猶豫了一會,將袖中一方冰鮫紗帕子拿出來,抬臂替他拭了拭鬢邊的汗,紅著臉道:「先別管我,你自己額上也都是汗,我幫你擦擦。」
車內小几上藺效給沁瑤準備了好些冰鎮的荔枝,阿寒本來正吃得歡,見此情景,嘴張得大大的,連荔枝都忘了嚼。
藺效也失神了片刻,見她輕輕用帕子在自己鬢間擦拭,明淨的臉龐離得極靜,肌膚雪膩,呼吸如蘭,喉結滾動了幾下,再忍不住,忽然反手一把握住沁瑤的手腕,目光灼熱地看著她,手上微微用力,隱隱有將她往自己懷中帶的意圖。
沁瑤見藺效臉上又出現上回琉璃居那種危險的神情,心裡一慌,忙掙扎著將手收回,虧得這回藺效這時終於意識到阿寒也在一旁,手上力氣一鬆,沁瑤很容易便掙了出來,沁瑤忙老老實實坐好。
阿寒滿臉寫著不解,「世子,阿瑤,你們在做什麼?」
兩人同時尷尬地咳了一聲,沁瑤只覺車內愈發氣悶,忙轉身掀開簾子往外看,好一會,才道:「唐府沒有動靜,裴敏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回來,眼看已經晌午了,師兄,你餓不餓?」
阿寒一邊重新開始剝荔枝,一邊大力點頭,「怎麼不餓?早餓得不行了。」
沁瑤微微探頭往外看一看,眼睛一亮道:「咦,這裡竟也有一家富春齋?」
轉頭對藺效道:「這家酒樓菜極好吃,酒也甚香,就是價格太貴,尋常人吃不起,往常師父只帶我和阿寒來吃過一回,嫌花錢多,再不肯帶咱們來了。」
藺效微微一怔,神情透著幾分尷尬,道:「既喜歡吃,咱們便進去,想吃什麼便點什麼,不必客氣。」
沁瑤見藺效分明打算請客,歡呼一聲,下了馬車。
三人正往內走,常嶸從身後趕來,表情怪異,道:「世子,要在這裡吃飯嗎?」
藺效剛要說話,裡面跑出個胖胖的掌櫃,對藺效躬身笑道:「少東家,小的不知道您今日要來,沒能遠迎,還請少東家莫要怪罪。」這人高大胖碩,圓臉上佈滿皺紋,顯然已上了年紀,但他對藺效說話的語氣很是親切,而且表情顯見得十分歡愉。
「少東家?」沁瑤腳步頓住,驚訝地看向藺效。
常嶸見藺效顯然沒有再繼續遮掩的打算,便悄聲道:「是啊,長安城幾處富春齋都是咱們王妃的陪嫁,她老人家仙逝後,便全留給了世子。」
阿寒耳力過人,聽到後,高興道:「阿瑤,既然這些鋪子都是世子的,咱們往後來吃,再不用怕付不起帳了,師父也不會總罵咱們饞嘴了。」
藺效微微侷促地輕咳一聲,對那胖掌櫃道:「張羅些好吃的速速呈上來。」
胖掌櫃應了,高高興興帶著一群僕從下去張羅去了。

第87章

富春齋不過當年瀾王妃嫁妝中的一部分,藺效又一直有意遮掩,不曾四處張揚,故而多數人只知道富春齋是長安數一數二的酒樓,卻甚少有人知道富春齋背後的東家是誰。
樓內座無虛席,滿眼都是高談闊論的才子墨客,早已沒有多餘的席桌,樓上也有不少達官貴人在此借酒言歡,雅間險得悉數訂滿,若不是藺效本人便是少東家,今日阿寒和沁瑤這頓念想勢必要落空了。
到了樓上最靠裡的一間雅座,因房內早放了許多冰盆,一進門便覺蔭涼舒爽,比外頭涼快不知多少。
藺效等人坐下,不過一會功夫,胖掌櫃便親自帶人佈置了滿滿噹噹的一整桌,且大多都是素菜,想是藺效顧及沁瑤和阿寒都是道家中人,有意做了安排。
阿寒滿心歡喜,吃得好生起勁,沁瑤也連誇好吃。
藺效想起沁瑤素愛飲酒,又令人端了綠蟻酒,給沁瑤斟上,沁瑤抿了幾口,瞇著眼直讚好酒。
藺效心下一片柔軟,他歷來知道這世間無論施還是受都有學問,沁瑤不知是天生的蕙質蘭心,還是得益於這些年的磨礪,每回他做些苦心安排,常能在她那得到積極正面的反饋,從不故作玄虛,整個人如同月光一般皎潔坦蕩。
阿寒更是直白單純得有些傻氣,一無心眼手段,他見慣了宮內宮外的爾虞我詐,眼下跟他二人兄妹相處起來,真覺說不出的輕鬆痛快。
吃了一會,沁瑤藉著緩勁的功夫往窗外看,就見樓下來了一輛馬車,先下來一個位年輕男子,抬頭看了看酒樓的牌匾,便轉身扶車上的女子下車。
奇怪的是,即便這樣的天氣,那女子仍然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頭上的幃帽紗簾做得很是厚實,讓人根本無從瞥見這人的相貌。
女子下車後,男人重新將馬車門關上,領了女子進樓。
沁瑤眼力敏銳,一眼瞥見男子抬手時有些與常人不同,想了一會,恍悟過來,這人的左手似乎只有四指。
這時胖掌櫃重又進來,附耳對藺效說了句什麼,藺效面色微沉了沉,道:「告訴他們尚有雅間,領他們上來,等他們說上話了,聽聽都說了些什麼。」
沁瑤聽得奇怪,以藺效的為人,斷不至於要做偷聽的行徑,這般囑咐,多半有些緣故在裡頭,也不知來者是誰,能讓他這般顧忌。
但藺效不說,她自然也不好追問。
藺效話卻顯見的少了下來,神情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等著掌櫃回話。
沁瑤這時已吃得甚飽,見師兄仍吃得津津有味,不便催促,只想著一會緣覺方丈的幾位弟子便到了,需得到巷口與他們會合,提前做些安排才好。
直過了一柱香的功夫,胖掌櫃方去而復返,有些顧忌地看一眼沁瑤和阿寒,猶豫著該如何開口。
藺效皺了皺眉,道:「他們都是自己人,無須遮掩,直言便是。」
掌櫃聽了這話,驚訝地看一眼沁瑤,怔了一怔,忙又低下頭去,開口道:「崔氏已經走了,只那位公子還在房內喝酒,早先他們似乎有所顧慮,吃飯時並不曾多說話,統共說了不過幾句。」
沁瑤耳朵一豎,崔氏?好熟悉的稱呼,記憶裡誰姓崔來著?
藺效面無表情地將手中酒盅放回桌上,道:「都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