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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節

清虛子掀開簾子,一眼便看見了藺效,見他身著三品武將官服,氣度出眾,相貌俊逸,即便在濃重的夜色下,也難掩其龍彰鳳隱之姿,不由隱隱歎了口氣,這家的男子個個都生了一副好皮囊,先不說家世,便是這相貌也是萬里挑一了。
也難為沁瑤能不為其所惑,守得住本心。
除了阿寒,藺效身後還跟了幾位瀾王府的護衛,到了馬車前,藺效翻身下馬,對清虛子行了一禮道:「見過道長,我那兩名護衛現在何處?瞿小姐可還安好?」
清虛子瞇了瞇眼,這人外表再謙遜內斂,骨子裡還是那副久居上位者慣有的德行。他身邊的護衛深夜擅闖民宅,他不但毫無赧色,竟然一上來就明目張膽地過問沁瑤的情況,而且還是當著他這個做師父的面。是真吃定了兩家地位懸殊,瞿家只能任他捏圓搓扁嗎?
「他們現在馬車上,命是保住了,至於什麼時候能醒,且看他們各自的造化了。」清虛子不陰不陽地回道,「貧道有一事不明,今夜我們師徒三人在府中除祟,不知世子的兩位護衛為何會好端端地翻牆而入?」
聽說常嶸等人暫無大礙,藺效放了心,又見清虛子語帶質疑,他臉不紅心不跳地答道:「最近我瀾王府丟了一件重要物事,有百姓說曾看到夜賊在附近出沒,我便派了幾名王府護衛在此處巡邏,以期能早日找出賊贓。想來我手下方才多半是為了追蹤賊子,這才不小心闖入了瞿府。行事是魯莽了些,卻並無惡意,還請道長莫要見怪。」
清虛子聽他語氣誠懇,幾乎要疑心是自己錯怪了藺效,只他萬萬不相信世上竟有這般湊巧的事,怎麼每回沁瑤有什麼事,身邊總能見到這位世子的身影。
「世子。」沁瑤剛下馬車就見清虛子擺著一張臭臉,沒奈何,只好對藺效客氣道:「常護衛和魏護衛方纔已服了清心丸,雖然還未醒轉,但氣色好了許多,我這還有兩粒滋補真氣的三陽丹,等他們醒轉後,讓他們服下,應該就沒什麼大礙了。」
說著便用沒受傷的那只胳膊從腰間的荷包裡掏出藥瓶,倒了藥遞給藺效。
藺效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動作,見她臉上雖然若無其事,但左邊的胳膊行動遲緩,顯是還未大好,下巴尖尖,短短兩日,似乎又清瘦了不少。
他心裡隱隱發悶,低聲道:「你好些了嗎?」
沁瑤點頭笑道:「我好多了,多謝世子掛懷。」轉過身,就要掀開車簾,請藺效他們重新安置常嶸和魏波。
藺效一眼看見她雪白脖頸上幾道青黑色的指痕,不由一震:「你脖子上怎麼了?」幾步上前,一把攬過她的肩膀,低頭細看。
清虛子怒不可遏:「世子請自重!」
沁瑤連退幾步,一臉錯愕地看向藺效。
藺效怔在原地,深悔自己失態。他想起上回在韋國公府,她提起夏荻輕薄她時的表情,那般的厭惡和不屑,想來深惡此事,如今自己一時忘情,失了分寸,不知會不會從此被她視為登徒子之流。
「世子——」車簾突然掀開,常嶸從車裡冒了出來,目光呆滯,神情很是迷茫。
沁瑤見藺效面色灰敗,對常嶸的話恍若未覺,這才意識到方才師徒二人反應過大,錯怪了對方的一片好意,白白讓人下不來台,忙順著常嶸的話解圍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藺效微鬆口氣。
魏波這時也跟在常嶸身後下了車,兩個人真氣還未恢復,走起路來腳底下像踩了棉花似的。
藺效看在眼裡,想起沁瑤的話,便將三陽丸給常嶸和魏波道:「速速服下吧。」
常嶸吃了藥,心有餘悸道:「今夜那女鬼著實嚇人。」將之前的事從頭到尾細細跟藺效說了,當然,略去了藺效派他們來保護沁瑤一截,只說他們路過此地,恰好撞見那鬼物。
藺效眉心凝在一處,擔憂地看向沁瑤道:「那女鬼為何好端端地會纏上了你?近些時日,你可曾去過什麼不該去的地方?」
沁瑤搖頭:「自前日從大隱寺回來,我便未曾出過門,實在不知這女鬼的來歷。」
清虛子轉身往府內走:「萬事有果必有因,那女鬼不會無緣無故纏上你,你身上必有她所求,只咱們現在還不明白她所求究竟是什麼罷了。這些時日,師父和師兄寸步不離地守著你,總歸要將這鬼物除去了,咱們再回青雲觀。」
藺效聽得這話,心定了定。
見沁瑤拔腿便跟著清虛子往府內走,他身形一動,攔在沁瑤身前道:「瞿小姐請留步,我有兩句話想跟你說。」
沁瑤不得不收住腳步,抬頭看向藺效。
藺效個子很高,兩人相對而立時,沁瑤只齊他的下巴。
因著薄雲遮月,夜色昏黑,藺效大部分的臉龐都掩映在半明半暗中,沁瑤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的目光異常明亮,落在自己臉上,無端讓人產生一種灼熱的錯覺。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不安,她微微側頭避過藺效的目光,清清了嗓子,故作鎮定道:「世子但說無妨。」
哪知清虛子見此情景,剛邁入瞿府大門的右腳倏地收回來,轉身下了台階,直奔沁瑤道:「磨磨蹭蹭做什麼,快跟師父回府!」
沁瑤被師父拽得一趔趄,表面上雖狼狽,心裡卻如釋重負,也來不及看藺效的表情,忙順水推舟隨著師父進了大門。
藺效幾日未見沁瑤,本想借此機會多看沁瑤兩眼,說兩句話,誰知就這樣被清虛子給橫插一腳,壞了打算。他在原地失望地站了許久,直到沁瑤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後,才陰著臉上了馬,鬱鬱地離開瞿府。
常嶸跟魏波等人大氣不敢出跟在藺效身後,不時互相心照不宣地對對眼,他們之前總覺得瞿府太過寒酸,瞿小姐有些配不上世子,如今看來,還不一定誰瞧不上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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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女鬼再未出現過,沁瑤的肩傷卻一日一日見好了。
清虛子為了守護沁瑤,撇下青雲觀的事務,在瞿府住了半月之餘。
如今眼見得沁瑤身體好轉,女鬼又未再登門造訪,便決定留了阿寒在瞿府照應沁瑤,自己先回青雲觀主持事宜。
期間王應寧遞了帖子來看了沁瑤好幾回,沁瑤喜她知禮良善,王應寧則欣賞沁瑤古道熱腸,此後兩人便時有往來。再就是靖海侯又派人送來一堆珍稀藥品,同時吩咐那位老郎中隔日來瞿府給沁瑤請脈。
奇怪的是馮伯玉再也沒露過面。
沁瑤在府裡一連拘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肩傷得愈,便想著出門走動走動。瞿陳氏拗不過女兒,正好這日要出門採買些補品和胭脂水粉,便帶了沁瑤和阿寒一同出門。
到了賣水粉鋪子的雲容齋,沁瑤剛下馬車便聽有人喚她:「阿瑤妹妹!」
沁瑤回頭一見,綻開笑容道:「馮大哥。」
馮伯玉比前些日子黑瘦了些,人卻很精神,走到瞿府馬車面前,先給瞿陳氏行禮:「這些日子家慈與舍妹來了長安,侄兒忙著安置母親和妹妹,好些日子未能上門給伯母請安。伯父可好?伯母可好?阿瑤妹妹可好?」
沁瑤這才注意到馮伯玉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對衣飾素淨的母女,正眼含笑意地看著這邊。
母女倆眉眼都與馮伯玉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位依在母親身旁的少女,幾乎跟馮伯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走在路上,任誰都能看得出兩人是兄妹。
瞿陳氏笑得合不攏嘴:「都好!都好!」又指著那對母女問馮伯玉,「那邊可是馮夫人和馮小姐?」
馮伯玉稱是,笑著引了母親和妹妹過來與瞿氏母女認識。
馮夫人似乎不太善於交際,說話時束手束腳的,處處透著小家子氣。馮小姐卻比母親爽朗許多,一笑時露出兩個深深的梨渦,甜甜地直管瞿陳氏叫:「瞿伯母。」又拉著沁瑤自我介紹:「我叫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