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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節

「哦?富春齋的炙鹿肉竟這麼了得,下回有機會去見識見識。」馮伯玉來長安不久,許多地方不曾去過,聽沁瑤這麼一說,難免生出幾分好奇。
王以坤素來性子隨和,也在一旁插話道:「可不是,富春齋的炙鹿肉倒也罷了,最難得的那道靈沙臛,那才叫世間難得一見呢。」
「對對對。」沁瑤撫掌笑道,「每回去富春齋,必點靈沙臛,可惜店主人逢三、五、七不開火,不是每回都能吃得到。」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瞿子譽在一旁疑惑地摸摸下巴,怎麼話題一下子偏到長安美食去了。
夏芫正跟康平往門外走,不防見沁瑤跟瞿子譽等人一併進來,忙不著痕跡看向沁瑤身後,見並沒有藺效,臉上的神情不自覺一鬆。
康平卻大睜著眼睛看著馮伯玉:「你、你,你怎麼來了?!」
馮伯玉斂了笑意,淡淡道:「公主這話好生奇怪,自是國公府下了帖子邀我來的。」
夏芫見康平神情帶著幾分扭捏,遠不如往常自然,不由奇怪地打量馮伯玉兩眼,見他雖衣飾樸素,卻貌若美玉,儀表不凡,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心底裡瞬間明白了幾分。
這時夏蘭跟夏荻兩兄弟也恰從園內出來。一見瞿子譽等人,夏蘭便笑道:「難得三位魁首都到齊了,一會比詩可有得熱鬧了,快請進園吧。」
瞿子譽等人笑著對夏蘭一拱手,自謙幾句。
夏荻目光不露痕跡地在沁瑤身上一轉,見沁瑤冷若冰霜,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由訕訕地摸摸鼻子,笑著引眾人往園內走去。
園子裡熱鬧得厲害。
夏芫別出心裁,早早就令下人們搬了椅子出來,在園子當中排了兩排座位,每人面前都放了一張小小的梅花幾,几上擺放著點心瓜果,另有美酒一壺、酒盅一個,各人可以自斟自飲。公子小姐們往椅子上一坐,既不分親疏遠近,又有利於彼此結交熟絡。
眼下已有不少客人在下人的引領下就了座,中間站了個人,正抑揚頓挫地吟誦著什麼,不時引得小姐們一陣竊笑。
沁瑤定睛一看,見那人生得臃腫敦實,一身肥肉隨著他的動作兀自顫個不停,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在亭中被燙了手的孔公子。
他肥碩的面龐上浸滿了油膩膩的汗,手握著一張雪白的箋紙,昂然頌道:「敢問明月何處有,韋國公府獨幽幽。牡丹芍葯皆失色,只因佳人占魁首。」
念完,對著那位先前被潑濕了衣裳的陳小姐一鞠躬,道:「即興之作,贈予我心中佳人,請諸位不吝賜教。」
陳渝淇臉色鐵青,餘人都憋著笑,有人起哄道:「佳作!佳作!孔二公子果然不負盛名,作得一手好詩!實讓我等刮目相看!」
「過獎!過獎!鄙人別的上都平平,唯有作詩吟賦,倒還算有幾分心得。」孔維德坦然受之,絲毫聽不出對方的譏諷之意。
夏荻忍笑領著瞿子譽等人落座,對孔維德笑道:「孔兄,這邊來了你的幾位同道中人,一位是今科狀元瞿子譽瞿公子,一位是榜眼馮伯玉馮公子,另一位王尚書家的王以坤王公子想必你也認識。今夜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你們幾位高才正好一分高下。」
孔維德倨傲地看一眼瞿子譽等人,隨意地一拱手道:「不敢,不敢。吟詩作賦本是世間最風雅恬淡之事,若為了滿足世人的好勝之心而強行一分高下,反倒落了下乘。我向來不在意這些虛名,今夜自然也不會破例。」
夏蘭笑道:「孔公子高見,今晚咱們雖說是以詩會友,但吟詩作對還是其次,玩得盡興才是正經。」
有人促狹地笑道:「孔公子莫不是是看到今科三甲來了,怕輸了之後顏面無光,不敢比試吧?」
「胡說!胡說!」孔維德怒不可遏,「比詩我是向來不怕輸的,我只是不屑為之罷了。」
眾人哄堂大笑。
這邊沁瑤一行人剛要坐下,有人從座位上走過來喚王以坤:「哥。」
沁瑤轉頭一看,見是王應寧,不免有些錯愕,看看王以坤黝黑方正的闊臉,又看看王應寧雪白光潔的鵝蛋臉,頗覺得不可思議,原來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兄妹都如她和哥哥那般生得像的。
「三妹。」王以坤忙起身,為王應寧做介紹,「這是我的兩位同窗,瞿子譽瞿公子,馮伯玉馮公子,這位瞿小姐是瞿公子的妹妹。」
王應寧給瞿馮二人見了禮,又拉著沁瑤莞爾道:「瞿小姐方才在夜宴上已見過了。」
五個人便挨在一處坐了。
一旁忽有人竊竊私語:「咦?太子殿下和吳王殿下竟然也來了,韋國公府今夜可真是熱鬧。」
沁瑤等人回頭一看,果見一群人簇擁著兩位衣飾華貴的俊美男子進來了。
沁瑤認出二人正是上回在東來居跟藺效一起喝酒的那兩名公子,年長些的想來便是太子,生得溫潤如玉,很有幾分讀書人的風骨。另一位較年輕些多半是吳王,身形修長,面容俊朗,神情卻隱含著幾分孤傲,正側頭跟夏芫說話。
過不一會,康平跟藺效也進來了,藺效人高腿長,走路極快,康平幾乎是小跑才能跟上,逼得急了,氣得在原地跺腳喚道:「十一哥!」
藺效這才停在原地等她,神情隱隱透著幾分無奈。
一行人到了跟前,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見完禮,夏芫將幾人拉到上首的空椅子上坐了,笑道:「咱們府裡今夜沒有尊卑之說,別說康平和十一哥哥,就連太子哥哥都得跟咱們坐在一塊。一會擊鼓傳花到了你們手上,照樣要罰你們作詩的。」
太子興致頗高,笑道:「自該如此。只是我詩文上一向平平,若實在作不出,能否罰酒代勞?」
「酒也要罰,太子哥哥笛子吹得好,還要另罰你吹奏一曲《梅花引》才好。」夏芫語帶嬌嗔,笑靨動人柔美。
吳王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笑道:「原來今夜是鴻門宴,這可如何是好,七哥我既不會作詩,又不會弄曲,一會只怕會出醜。」
「七哥的書畫那般出眾,若能現場做一幅丹青豈不是雅事一樁?」夏芫莞爾。
幾人說笑著坐下。
園中諸人正是青春年少、愛玩愛鬧的年紀,即便有那性子安靜內向的,被周圍熱絡的氛圍一感染,也變得活潑浮躁了幾分,一時間滿園嗡嗡說笑聲不斷。
沁瑤聞著梅花几上的酒甚香,口裡的饞蟲上來,便偷偷給自己斟了一杯,抿了抿,只覺得香濃醇厚,比以往喝過的酒都來得勾人,不由慨歎一聲,笑瞇瞇地低聲道:「好酒!好酒!」
馮伯玉看在眼裡,臉上不自覺浮起笑容。
瞿子譽皺眉告誡沁瑤:「少飲些,明日早起再嚷頭痛。」
「知道啦知道啦。」沁瑤對王應寧眨眨眼睛,「我這個哥哥哪都好,就是管得忒寬,有的時候簡直比我阿娘還要囉嗦,我都懷疑他這個狀元是不是靠囉嗦得來的。」
王應寧抿嘴一笑,側頭往瞿子譽看去,恰好瞿子譽無奈地往沁瑤看來,兩人目光碰在一處,不免都有些尷尬,互相點了點頭,便鎮定地各自移開視線。
這時一陣急促的鼓聲響起,第一輪擊鼓傳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