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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藺效彷彿根本沒注意到常嶸等人眼神中的焦慮和警告,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少女喝酒,閒閒問道:「聽小娘子的口音,好像是長安人士?」
「嗯——「女子笑著點頭,算是回答藺效,目光滴溜溜一轉,落在常嶸他們搭建的帳篷上。
「你們今晚要宿在這裡?」
「是。」
「也包括他?」——少女忽然轉過頭,伸出玉白的手指,指了指道士。
道士本聚精會神地盯著少女胸前的黃金鈴鐺看了又看,不提防被少女比了一指頭,他勃然變色,猛地一甩袖子,怫然而去。
少女目光追隨著道士,眼見他進了其中一個帳篷,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
她轉頭見藺效正一眼不錯地望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這深山裡的夜,又冷又長,且常聽人說起這山有些古怪,我孤身一人,著實害怕,郎君可還有多餘的帳篷出借,可否讓小女子就近叨擾一晚?」
呸——方才是誰一個人在深山中待著來著,她會害怕?唬誰呢!還用那般狐媚的眼神迷惑小主人!不知羞!母親常說狐狸精最擅魅惑男子,看她這副妖妖嬈嬈的模樣,說不定就是山中的妖怪修煉成了精,對了!多半就是狐狸精!
常嶸在一旁越看越火大,簡直恨不得跳起來給這女子一劍。
藺效卻似乎很受用少女嬌軟的模樣,他挑眉一笑:「這有何難?常嶸,幫這位小娘子再支個帳篷——「回頭見常嶸正對少女怒目而視,他對常嶸投以警告的眼神,「就支在我帳篷的旁邊吧。「半個時辰過去,常嶸忿忿然掀簾進帳篷,對藺效說道:「郎君為何讓那妖女借住咱們的帳篷?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藺效暗暗歎氣,也懶得理常嶸,一言不發地倒頭就睡。
常嶸滿肚子的話語被活生生憋了回去,他氣鼓鼓地望著藺效,看小主人這架勢,多半是什麼都不打算跟他說了。
說起來,自從前年王妃去世,王爺續娶了崔家的女子,小主人的性子便越發古怪了。
也難怪,新進門的王妃只比小主人大兩歲,進門之後,生出多少事端。去年初,新王妃有了身孕,愈發地視小主人為眼中釘肉中刺,明裡哄著王爺,背地裡沒少給小主人使絆子。
想起那蛇蠍一樣惡毒的美麗女子,常嶸恨的牙癢癢。漂亮的女子多半不是好人,就像今天那妖女,生的如雪似玉,說不定就是書上說的「畫皮」!——咦,小主人今日這般反常,不會真看上她了吧?
他抬頭望向燭火下藺效俊秀絕美的臉龐,小主人跟自己同年所生,今年將滿十七了,說起來,也到了懂男女之事的年紀了。若真看上哪個女子,隨手帶回去做姬妾,誰又能說什麼?
不不不!主人是何等矜貴的身份,連長安城中投懷送抱的名門貴女都看不上,又怎會被這等來路不明的女子所吸引?
常嶸胡亂地想著心事,先還強打著精神,戒備地注意著帳外的動靜,不提防困意如一個高高湧起的海浪席捲而來,轉眼便將他打入黑不見底的睡夢中。
「啊——」淒厲的喊聲如一把利刃,將常嶸混沌綿長的睡眠一劈兩半。
常嶸初始還有些怔忪,旋即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猛地起身,第一想到的便是保護藺效,誰知往身旁一望,藺效的被褥上卻空空如也!
他驚出一身冷汗,「主子!」剛沒命地奔出帳外,卻愕然發現藺效好端端地提著劍站在帳前,身邊圍著魏波等人,幾個人都面色端凝,像在凝神細聽著什麼。
常嶸大感慚愧!連魏波他們都比自己警醒,遇到危險能第一時間趕到主人身邊,自己呢,睡得那麼死,若小主人真遇到什麼危險,自己還有什麼臉苟活?
他又羞又愧地奔到藺效身旁,剛要開口,道士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他慌慌張張邊系衣裳邊道:「是那位姓譚的護衛大人!還有一名大人,貧道叫不出名字——聲音就是從他們帳中傳出來的,貧道聽得真真的,絕不會錯!」
這時另兩名護衛也從另一側奔來,大聲道:「主子,譚啟和王行之不見了!那位小娘子也不在帳中!」
果然是她!這妖女!常嶸迅疾地奔到那女子的帳中,果不其然,帳中空無一人,那女子早已不知所蹤。
藺效面色一冷,繞過常嶸,大步進了譚王二人的帳篷,他四處環顧一圈,吩咐魏波:「把火拿來!」
幾根火把一進帳,瞬間將昏暗的帳中照得亮如白晝,藺效迅速地打量帳中一圈,忽然像發現了什麼,一撩衣擺,蹲到地上細細查看起來。
常嶸這時候也進來了,他湊近一看,凜然道:「是血跡!」這串血跡從帳中一路蜿蜒到門外,消失在帳門口。
沒想到千防萬防,到底還是讓那妖物得了手!藺效強壓著怒意,起身對常嶸低聲說了一句什麼,不等常嶸露出驚訝莫名的表情,便大步帶著魏波等人往帳外走去!
血跡時隱時現,將藺效等人引到山澗對面不遠處的一處山洞。
入口處被幾株早已枯萎的山杜鵑所掩蓋,若不是有血跡做指引,藺效等人斷難發現。
枯樹現如今已被外力劈斷,露出了一人多高的入口,洞內腥臭沖天。
魏波等人心跳如鼓,看這個光景,那怪物多半還在洞中,且不是一般的邪性,若貿然進洞,他們幾個也就罷了,若小主人有什麼閃失…
他情急之下試圖阻攔藺效:「主子先別進去,待屬下等人進洞查探一番——」
誰知藺效一揮手打斷魏波的話語,提劍在手,一馬當先往洞內走去。

第5章

洞內昏暗幽深,遠比藺效他們想的要寬敞。
甫一進去,一股比洞穴外濃重許多的腥臭味撲面而來,強烈地刺激著藺效等人的感官,讓人幾欲作嘔。
更可怖的是進門拐角處便有一座由動物和人類殘骸堆積而成的小山,白骨纍纍,觸目驚心,細看之下,似乎還混有一些孩童的斷骨。
一路往洞內探去,便可見洞穴東北角有一塊丈餘見寬的大石,石頭的四角都已被磨得溜光發亮,顯是有人經常在此躺臥或打坐。
石上一動不動地躺著兩個人,似受了重傷,身旁依稀可見被外力拖拽所留下的長長一道血跡。
先前失蹤的那個紅衣少女蹲在兩人身旁,右手握著她之前戴在脖子上的黃金鈴鐺,正低頭察看著什麼。
「譚啟!王二哥!」看清二人情形,魏波等人眼圈一紅,忙急奔到二人身前。
就見譚王二人雙目緊閉,臉色青黑,胸膛還在斷斷續續地起伏著,但氣息已經微弱到幾不可聞。
看到傍晚還在一起喝酒的同伴轉眼間落得如此下場,魏波胸膛裡血氣翻湧,他暴喝一聲,猛地將手中的刀刃刺向少女,「我殺了你這妖女!」
誰知身旁迅如閃電伸過一柄寶劍,將他的刀「鐺—」的一聲給隔開。
「小郎君?」魏波又驚又怒,「為何不讓我殺了這妖女?!」